光明日报阅读版：崇礼自然史札记

来源：头条浏览：0 2022-12-23 19:08:02

【萧书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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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为2022年北京奥运会雪上项目的主赛场之一，“崇礼”名声大振。这座位于河北张家口市东部山谷的城市，曾经冷清无名。

光明日报阅读版：崇礼自然史札记

有什么样的历史和典故？有什么样的城市面貌和自然景观？当名声越来越高的时候，我们应该如何对待城市原有的生态？通过《崇礼博物散记》这本书，读者可以稍微调查一下。

作者：刘华杰(北京大学哲学系教授、博物学文化倡导者，曾任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首席专家，著述获文津图书奖、中华优秀出版物奖、中国良书奖等多项奖项) )。

我在哲学系工作多年，为什么写《崇礼博物散记》？

我知道崇礼这个地方很晚。 2003年在崇礼喜鹊梁一带的塞北滑雪场滑雪，住了一夜。回去的时候在雪中看到牧羊人，在小饭馆吃了莜面卷。但当时获得的关键词是“张家口”和“塞北”，而不是崇礼。有车，喜欢植物，闲逛，在那里看到野花才知道崇礼。

我喜欢这个地方。那个在和草相交的地方。前者代表农耕和内陆，后者代表游牧和边疆。从某种意义上说，中国和中华民族是禾与草融合交织的结果。这里生物多样性丰富，野花到处开放；这里融合了多种文化，千年烟火不断。

但是，在市场上仍然很难找到让大众了解崇礼文史、地质、草木等的基本读物。接到北京大学出版社的邀请时，我觉得与其期待别人，不如自己操刀。于是这个《崇礼博物散记》诞生了。

从边境门西太平山顶向西俯瞰的长城。刘华杰摄

“禾”与“草”交汇之处

崇礼离北京不远，但很久以前北京人几乎没听说过崇礼。全国知道崇礼的人也很少。

崇礼是河北省张家口市区，位于北京北部，稍偏西。崇礼区位于张家口市区东北部，南接宣化区，西北分别与万全区和张北县相接，东临赤城县，东北角与县城相接。

粗略地说，崇礼所在的华北平原以北，蒙古高原(东亚内陆高原)以南，有多条长城。北京附近的居庸关、八达岭、大阵营一带的长城最早。张家口附近的西太平山、东太平山(鱼山系)、头道边、二道边、三道边、水晶屯、黑土沟、常沟子、玉石梁、四道梁、盘梁、桦林东、虎沟、长城岭一带为第二道)部分地区为第三道。崇礼区西部南北方向、东西方向有长城。因此，严格说来，崇礼也属于“长城带”。

历史上有“走西口”的说法。狭义的西口指的是山西的“杀虎口”，与之相对应的还有“冲到东口”，东口指的是河北的张家口。西口可以追溯到明代中期，但入侵东口有点晚，要到明末清初。出西口是为了糊口、拯救生命，出东口是为了发展事业、成就事业。

长期以来，外国人熟悉的张家口译名是Kalgan或Kalga，顾名思义就是大门、边境的意思。具体来说，这个“门”以张家口北部长城线上的西边门、大边门为代表，宏观上代表“张库大道”的南部起点。崇礼区西部包括草原丝绸之路“张库大道”的一部分。其中“张”自然指张家口，“库”指库仑(今乌兰巴托)。

崇礼向南营古戏楼啐道。田震琼绘

崇礼的北面是“草”的世界，南面是“禾”的世界。前者长期以来是游牧民族活动的地带，后者是农耕民族定居的地带。从某种意义上说，中华文明是近几千年来“草”和“禾”两种元素碰撞融合的产物。

中国不是单一民族占绝对优势的“民族国家”，而是曾经是多民族共生的国家。 “汉族”虽大，但属于“混合类群”。汉族的历史本来就是夷夏结合的历史。汉族、汉语、汉文化都是夷夏混合的结果。

崇礼的特殊性在于，交界的“分形区”始终处于接送状态，本身就是“熔炉”。在崇礼定居的民族，以汉族为主，有蒙古族、满族、回族、藏族、朝鲜族。

君子温厚“崇礼”

“崇礼”听起来很古板。实际上，它变成了当地的地名，历史并不长。

今崇礼区所在地，从战国到汉代属于幽州上谷郡、代郡北境。东汉时期主要是供给者聚居地，是“护乌桓校尉”的领地；三国魏晋时期是鲜卑地；北齐时为北燕州北境；隋朝是涿郡雁门北境；唐代属于河北道妙州；五代属威塞军，治所占新州%今涿鹿%；石晋(五代后晋)时入契丹；辽属西京道奉圣州，主契丹人聚居地金时属西京路宣德州；原属都路宣德府；明朝属兴和看守所，明代因开垦，汉族大量进入。清代属口北道辖下三厅张家口厅。

《崇礼博物散记》刘华杰着北京大学出版社

根据《崇礼县志》等资料，可以看出崇礼行政的沿革。 1914年改为县政府，西湾子划归张北县，由察哈尔特区“兴和道尹”统辖。兴和县位于张家口西部，地处乌兰察布市和怀安县中间。 1928年，直隶省改为河北省。 1934年，由于张北县管辖过大，省政府决定将其中的第二和第四区分开，设立“崇礼县”。相当于县级编制。也就是说，“崇礼”这个地名直到1934年。 2016年成为河北省张家口市区。城市仿佛位于汉字“丰”的中心，左右有几座山和谷，各条小溪最终汇入东沟川的上游和清水川的下游。河水跨境进入张家口市区，张家口市南部汇入洋河，洋河下游有官厅水库和永定河。永定河已在北京境内。

“崇礼”取“尊重礼仪”“尊重礼义”的意思。《礼记中庸》说：“君子尊德性，问路学习，广而精微，极光明之道中庸。温故知新，温厚行崇礼。 ’君子应该尊什么礼？孔达疏：“重三百三千礼。 ’为什么不说三千三百？三百指大礼数(相当于经礼)，概数三百；三千是指具体的行为规范数(相当于曲礼)，概数是三千。孔颖达先说纲，再说眼。在上述引文之前，《礼记中庸》说“礼仪三百，威仪三千”。张家口市还有一个县名“尚义”，成立于1936年，含义也是如此。

仔细品味，“崇礼”确实是中国好地名的例子。

崇礼长城传说

崇礼区的古长城分布很广，几乎都被古长城包围着。多亏了长城，连清崇礼的地理、地形都说不上来。从崇礼地区的地图来看，虽然在长城北侧，但是海拔很高，比南部内陆地区高，部分山地也比北部草原地区高。

崇礼四种典型山地植物为长毛银莲花、胭脂花、箭报春、长瓣铁线莲。李聪颖绘

由张家口北部大境门向东，经东太平山鱼山，从大华岭隧道上方跨越，继续向东，然后向东，经南水晶屯东南，一直延续到太舞滑雪场主峰，向北走向四个横梁。有很多时期的古长城，在明代修。崇礼区南部和东部有明长城92.3公里，其中敌台、观景台、烽火台残株153个。崇礼区西部五十个村与张北县交界处有燕长城和秦长城遗址，长约9公里，风化严重，目前只剩下土埂。

崇礼区保存着水晶屯村和四台沟村境内最高的长城。就完整性而言，虽不及居庸关、八达岭、大营一带的长城，但雪后观也很有意境。这座长城正好位于崇礼区和桥东区的交界处，双方都认为这座长城是自己区内的风景、遗产。从北部崇礼区的角度看，这里是水晶屯长城。从南部桥东区看，这里是蓝边口长城。

据传说，这一带的长城也被称为“秦边虎长城”。许多宣传报道说，明洪武二年( 1369 )常遇春( 1330—1369 )子常茂(约1356—1391 )在这里降服山王秦边虎，留下后者重兵把守，修筑长城。但是，我没能找到这个传说的根据。 1369年，常茂只有13岁，这样的年龄能降服山大王吗？根据当地的说法，大将经常在春天追击元顺帝经过这里，留下他身边的爱将秦边虎守护。秦边虎后来修建了“秦边口城”，经过一段时间，以讹传讹发展成为“青边口”。

1933年7月，冯玉祥所在的部队在这里与日寇激战了三天三夜。一九四八年冬，平津战役解放张家口时，解放军前线指挥部设在青边口堡附近。

从旅游的角度来看，这里的长城的观赏性可能比不上保存下来的长城，但砖头上也记载了很多历史和英雄人物的故事。为了保护文物，不建议直接踏上现在剩下的遗迹。你可以沿着南坡半山腰的小路爬山。沿途可见特色植物沙棘、中麻黄、灌木铁线莲、柳叶鼠李、华北驼绒藜等。

崇礼往昔的鸟瞰图资料照片

这里在古代并不寂寞

崇礼在古代并不寂寞。

从北京城坐高铁，一个小时就可以到达崇礼区太子村。崇礼区出现了两个中心：西湾子镇和太子港村。

为什么叫太子港？这里有城堡吗？是哪个太子？学术界推测，它曾经是辽代的一个小镇。但经过三年的考古发掘，证明太子城属于金代。虽然我们很少接触到金代物质文化，但山西稷山马村段仿木造砖墓多少能感知到金代建筑、雕塑、戏曲艺术的发展。

离燕京不远的这座金代太子城怎么样？

负责挖掘工作的黄信老师在《光明日报》和《考古》发文中阐述了挖掘过程和结论，——出土文物包括各种泥质灰陶砖、猫头鹰、嫩伽、凤鸟、脊兽等建筑材料，工作一般，有些粗糙此外，还有部分绿釉建筑构件、铁鸣镝、铁蒺藜、铜帽铁钉、铜包角、瓷器、金铜龙形装饰、铜钱等，青砖上多印“内”“宫”“官”字，部分猫头鹰亲吻时“七尺五地”

此外，在太子城遗址的挖掘中，在井里意外地发现了一条不大的“铜坐龙”(或“铜坐狼”)。非常精致，只是马车上的装饰。

从发掘结果来看，整个太子港遗址的特征是等级高，规模小。太子港遗址时代为金代中后期( 1161—1234 )，功能基本可以确定为王室行宫。你为什么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建宫殿？专家认为，太子城与金朝皇帝夏季的渔猎活动有关。

自古以来“商路就是戏路”。张库大街上的崇礼也不例外。崇礼的吼南营村，留有一座精美的砖砌老戏楼。电影院建于清光绪年间，自东向西，房檐高耸，造型奇特，保存至今。

那一年，剧场里在唱什么曲子？ “塞外地形纸上有记录。哪里是山，哪里是水，哪里是通道，一处一处都很清楚。 ’这是《日月图》的歌词。

张家口有一首小曲《盼夫归》。 “菊花开了，掐着车来。妈妈抱着孩子，爸爸赚钱。 ’勒车是旧车，是拉行李的牛车。

“走在草原上”的男人们不会细想歌词所表达的悲伤吧。在疲惫的旅途之夜，汉们注重找乐趣。唱什么可能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家聚在一起，顺便接受商业伦理、社会规范和历史典故教育。

舞台已经有一百年的历史，太子城至少有860年的历史，崇礼的故事可以追溯到一千年。

草木与山峦和谐

河北崇礼与北京延庆野生植物连续演替，多种共有。

但是在崇礼上欣赏高山植物变得更容易了。一是这里没有保护区的限制，二是很多斜坡比较平缓，而且道路网络发达，到达哪里都不是特别困难。

崇礼野花很多，哪个最能表达崇礼？

我觉得那不是毛茛科，是非常美丽的冀北翠孔雀石属。 2016年8月，我写的《崇礼野花》马上要在工厂印刷了，我们再来崇礼，看看人工改造的山坡大雨后的表现，顺便去崇礼狮子沟乡的山沟看看。在山间，毛茛科翠鸟属是前所未见的种类，学名“种加词”使用“西湾子”，指的是崇礼的主要城市西湾子。而这花，正是冀北翠雀花。冀北翠孔雀石的特征是茎粗壮，上部多分枝，花瓣纤细向前延伸。其模式标本于1862年9月崇礼采集，采集者为著名谭卫道。珙桐、麋鹿、大熊猫都和他有关。

崇礼干燥的山坡上，有非常特别但完全不显眼的菊科植物——蒿。这种植物在当地的生态系统中起着重要的作用。冀北翠孔雀石数量极少，蒿遍布山头。能欣赏艾蒿的人很少。这需要历史、植物和生态认知的联系。

蔷薇科榆叶梅在华北地区并不罕见，到处都有栽培，野生的也见过不少。虽然不难看，但看了很多也不在意。但在崇礼的“头山”，沿着废弃的长城生长的广袤的榆叶梅还是让我吃惊。那个很柔软很好吃。和群山完全吻合。那是我第一次感到普通的榆叶梅如此神圣。我把这个课程推荐给朋友，决定在他们合适的时候欣赏榆叶梅。培养美丽，没有绝对的标准，要看环境与欣赏者具体条件的关系。

谈“哲学”与“博物”

近十年来，我所做的一切就是试图复兴博物学文化。简单来说，就是从博物的角度来审视一切，比如重写历史，重新评估文明的进化，鼓励人们通过“博物”将博物元素融入自己的生活和事业中。针对的是“现代”顽疾、天人系统可持续生存难题。我知道任务很困难，不是发几篇文章就能解决的。

写崇礼是我倡导的博物学行动的一部分，是一个小实例，与写《勐海植物记》《青山草木》的意思相同。个人水平有限，对植物只有一点经验，但要举几个例子，立下目标。人们可以理解复兴博物学想做什么，想怎么操作。

除了实践探索外，我也在考虑一些理论问题。比如博物学和科学的关系怎么样？哲学家为什么关注这种感性的博物过程？

以前哲学家中，有一批人对博物学感兴趣，如老子、庄子、朱熹、亚里士多德、塞夫斯托尔、培根、洛克、卢梭、康德、歌德、利奥波德、洛蒂等但是我总是觉得不行。因为通常认为哲学是抽象的学问，哲学是形而上学的，其他学科和事物是形而上学的。

但是，最近我对哲学有了新的看法，反对形而上学的划分。笼统地说，哲学就是“爱智慧”。首先，请注意，“爱智慧”并不是“智慧”本身。哲学强调过程、动宾结构。其次，这种爱智慧的动作并不仅仅发生在对概念的抽象思考中，而是贯穿于人类活动的各个层面。哲学家那里有哲学，科学家那里有商人、工匠、农民那里也有，但他们只不过没有用学院式的语言来表达。另外，既然所有学科的划分都是相对的、人为的，是一个联系着世界和面临的问题的整体，就需要打破学科人为的划分，用综合的方法来解决。

在我看来，哲学绝不仅仅是提出论证和论文，“赏花就是做哲学”。这是我面对疑问时的诡辩，也是抬举，更是内心的看法，有意将两个古老学科合二为一。

仔细想想，“赏花是做哲学”这句话，就说明了博物活动与哲学思辨的关系。现代社会，每个人都要服从社会分工，而做哲学思考，就要打破分工，努力不让自己“困”在高处。如果坚持这样做，就会束缚自己，让学术远离大地。哲学和博物的结合，奇妙而自然。

最后我还想谈谈奥运会的事。我本来对奥运会没什么感觉，但突然有一天，我想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体育比赛。因为那本来就是基于人类自然能力的重视规则的游戏。 “自然性”和“重视规则”是极其重要的两件事。人类为了继续生存，不能被过分的摆布，最终必须服从自然；人与人、集体与集体交往，必须制定和尊重相应的游戏规则。无论奥林匹克运动如何变化，都强调自然和规则。这对当今世界有多么重要呢？举办中国奥运会将促进世界了解中国，促进中国了解世界。

写崇礼，我以我的绵薄之力，穿博物服参加奥运会。

《光明日报》 ( 2022年02月14日第12版(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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