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被恶意窃取后，他们习惯了在黑暗中寻找相机。

来源：头条浏览：0 2022-12-30 12:32:01

韩国n号房间事件改编纪录片《网络炼狱：揭发N号房》最近上线了。

这个时候正好是韩国n号房间事件两周年。纪录片展现了近年来最引人注目的人权犯罪给韩国社会带来的各种变化。从数字性犯罪防治法的通过，到受害者支援中心的成立，在记者和志愿者的协助下，一把颤抖的保护伞支撑着。

同样，去年12月，南都也曝光了一起恶性隐私泄露事件。受害者的几十张生活照片被朋友分发给千人小组聊天，群友用来淫靡。随后，多家媒体跟进报道，事情进一步掀起风波，再次恢复平静。

之后，南都记者用“盗用”“隐私泄露”等关键词进行搜索，出现了很多来自受害者的网络帮助信息。但是，事件停滞在加害者小范围的“社会性死亡”中，很多时候连媒体都失去了报道的欲望。

其原因是害怕隐私二次泄露带来的维权困境。面临着求助于外界的无端猜测、难以完全摆脱的网络痕迹、巨大的海外产业链乏力。这些余波仍然回荡在他们的人生中，看客的兴趣减弱了。

在性犯罪案件越来越普遍的时候，数字性犯罪已经屡见不鲜的今天，我们该如何为受害者提供更多的后续援助呢？例如，建立明确的隐私保护机制增加图片删除和心理干预支持，减少曝光造成的伤害，避免受害者报警时犹豫；在法律还没有完善的今天，采取其他措施防止加害者再犯，等等。这些都是我们要抛出来讨论的问题。

“明明有成千上万的罪犯，为什么只有他成了恶魔？”

打破平静生活的，有时生病，有时事故，有时只有一条短信。

截图来自《网络炼狱：揭发N号房》

“你的照片被盗用了。请访问以下URL。 ”

“如果你不听话，照片现在会传遍全校。 ”

“别废话，照我说的做。 ”

自2018年以来，这样的邮件不断被扔向韩国女性。她们大多是未成年人，是正在找兼职的大学生。在邮件的另一端，狩猎者首先搜索在网上发布露骨照片的女孩，冒充警察或招募模特以获取个人信息并对其进行威胁。

一旦打开链接，就很难不陷入偷窃。在这些链接通常指向的聊天室中，女孩子们被当作性奴对待，需要接受群聊成员的指示拍摄并上传视频。

罪利用网络的可复制性达到一定程度的永生。最初的聊天室即使消失了，但由于具有读后立即焚烧、完全匿名等特点，可以随时聚集在一起反复出现，很多“凌辱熟人”的房间也在增加。

“熟人的凌辱”不限于熟人。无论是在社交平台上传普通生活照片的女性，还是短暂的交往或擦肩而过的陌生人，都有可能被盗用照片。群聊成员将受害者的脸p放在裸照上，进行侮辱性的对话，让大家享受。

可能有人觉得强奸偷拍比停留在网络上的淫乱行为要糟糕得多。然而，由于其乍一看的低害性，“熟人的凌辱”游走于法律的边缘，随时可以让秽土重生，影响范围比想象中更深。

这些人到底是谁？我能相信别人吗？行凶者不仅栖息在虚拟空间里，还栖息在现实空间里，可能就在我们身边。在每个毛孔都感到恐惧和不安的——这样的世界里，人怎么能平安地生活呢？

韩国n号房间事件的结局，始作俑者和跟随他的主导者分别被判刑34年和15年。但是，对受害者来说，痛苦还没有结束。不断再生的资源，不时浮现的影像，躲在暗处的偷窥，让她们顿时不寒而栗。

“明明有成千上万的罪犯，为什么只有他成了恶魔？ ”她们问。

“一个人的话，突然害怕黑暗。”

同样，去年12月，南都也曝光了恶性隐私泄露事件。受害者的几十张生活照片被熟人发放到千人小组聊天，群友淫靡。就连当事人6年的好友，也在她给他“考研”祝福的当晚，他在聊天室观看群友对她的猥亵侮辱。

这些“资源”在国内首先通过“换日元”传播。 QQ群、百度贴吧点对点交换，不定期雷电交加，大量“资源”被传送到推特、电报群。有经营规模的色情网站，专人将这些“资源”收集起来，打包成一期出售，每张网盘几十元到上百元不等。

他们制作了很多预览图，大规模分发到公众群聊、论坛、推特，为运营的网站和聊天室引流。付费访问的“高级”聊天室由“职业传播者”运营。不仅负责人接受p图和面部交换业务，还有完整的投稿、共享系统。如果想解除锁定更多的“资源”，就需要积极投稿，转发市场份额。投稿不限于影像，还有姓名、身高、体重、住址等信息。

在上述恶意泄露隐私事件中，叶成(化名)曾作为事件受害者的挚友发声。此后，不少人通过她发布了相关诉讼文章公众号的后台消息。除了几句激励的话，很多人都急于寻找伙伴。

他们各自有不同的遭遇，被偷拍、熟人偷照片、被伴侣威胁、被p裸体、被跟踪骚扰、强迫。不仅问题多，共犯也多，罪名也各不相同。

叶成能做的不多，只能组织受害者，大家群情互助，给予经验和意见。目前，该团伙超过300人，每天讨论最多的是如何调查取证，将肇事者绳之以法。

令人悲伤的是，叶成这样的事件能发展到什么程度，大多取决于受害者方面的努力。

一位女性为了抓住躲在周围的熟人罪犯，长期在群聊内收集信息。每次出现新面孔，她都会把对方拉进受害者群体，缩小嫌疑人圈子，不断确定身份。在一个个“拆弹”部队的接力声中，聊天内容中的蛛丝马迹被细细地织成了网，让犯罪分子无法隐藏在虚拟账号的巨大阴影之后。

罪犯的脸被揭穿后，最初的恐惧完全变成了愤怒。女孩们没有打草惊蛇，注册了多个小号接近目标人群，几乎每晚都聊到凌晨，得到了他造谣、侮辱、拍p裸照的证据。半个多月后，她们将收集到的证据打印出来，并附上列出所有相关罪名的举报材料，成功拘留了犯罪分子。

在这个过程中，会有长时间的潜伏，有时也会忍着恶心收集证据，在恐惧中接二连三地与行凶者接触，受到威胁。他们陷入了一个人构筑的“暗网”，知道了不想知道的性癖和黑话，有时被迫参加。

为了完全删除自己的视频，有人不惜直接联系“资源”的发送者，但对对方提出的不合理要求感到惊讶。例如，堂而皇之地付费购买资源，要求在身份证照片上“透露真实身份”。即使告知这种行为是违法的，对方也不知道有多害怕。看那种非常熟练的口气，恐怕不是第一次了。

截图来自《网络炼狱：揭发N号房》

在压力下，许多受害者被认为留下了后遗症。很明显安静地坐在房间里，很安全，但总是很害怕。就好像有人在偷看一样。连租住的房子都感到不安，在黑暗中躺着睡觉时，突然觉得空调里会不会有摄像头。起床打手机，每个角落都要仔细打扫。

这样的智慧可以用在更有价值的地方。叶成对此感到愤慨，并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气让痛苦一再复刻。

“周围有很多想帮助的人，好像在孤岛上。”

剩下的只有习惯。聊天室是战场，手机上如实保存着那些战争的伤口。不是不能报警，而是尽管想让对方“死于社会”的愿望很强烈，但暴露无疑意味着把事情和自己深深地绑在一起。

特别是未成年人，如果把事件告知父母的学校，就等于世界崩溃了。与其追求责任，不如害怕事件曝光后，周围人无缘无故地寄来的猜测的目光。

正如很多媒体以性和色情为卖点，下面有人说：“为什么他/她拍了这样的照片？”“受到性剥削的人笑得那么开心吗？” 通过轻轻松松的评论，让受害者意识到自己并非总是从别人嘴里“吵闹”“主动”，而是证明自己活得普通而平凡，强调自己与加害者无关。

被忽视的事实是，受害者的行为是否合乎常识是一方面的，重要的是犯罪已经发生。无论是儿童还是青少年，都是值得肯定和被爱的阶段，只保护“完美受害者”的想法将会疏远更多的受害者。

很多受害者都是南都记者咨询，能不能不作为犯人报警，而是作为线索提供者让警察调查相关聊天室？但现实情况是，如果受害者本人没有出现，或者没有实名举报，事情就很难进行下去，进展缓慢。

公安部门相关负责人在接受南都记者采访时表示，类似事件发生后，一般遵循就近报警原则。案件受理应当根据证据量决定，包括传播数量、传播范围及侵害程度。如果不满足刑事立案的标准，往往会被作为治安案件立案。立案后，根据侦查情况，派出所不能处理的，请求治安大队或者刑事大队协助。后者主导，网警在其中主要起辅助作用，如执行嫌疑人IP地址定位等。

该人士强调，在目前情况下，受害者无需担心公安侦查的内部流程和信息安全等问题，鼓励邻里举报，维护自身权益。但有必要考虑的是，部分涉嫌侵犯隐私的视频可能达不到法律层面的立案标准。根据法律规定，传播一定数量以上淫秽物品将被判定为犯罪行为。这需要具体案件的具体分析，所以个人收集证据并提供给公安是非常重要的。

叶成也表示，继几起案件之后的——大多数得到的处罚是5-10天拘留和小额罚款。《治安管理处罚法》依照相关规定偷看、偷拍、窃听、传播他人隐私的，处五日以下拘留或者五百元以下罚款。情节严重的，处5-10日拘留，500元以下罚款。利用计算机信息网络发布淫秽信息的，处10-15日拘留，并处3000元以下罚款。

据称，受害者们只有在少数情节严重的情况下才被归为刑事案件，如手法不规范，造成受害者精神失常、自残、自杀等严重后果，导致公共秩序混乱等。但侮辱罪、诽谤罪等刑事案件，肖像权和隐私权等民事案件，被害人也需要自己向法院提起诉讼。

走到这里，是很多人得到的答案。她们想要的是，罪犯的口罩被完全剥掉，付出再也不能回到平静生活的代价。离岛是受害者经常提起的状态。周围有很多想帮助的人，但最终还是在寒风凛冽的孤岛上。

“这是十几年的老问题，这种事也值得当新闻吗？”

更重要的是，联机帮助有时无法完全解决联机问题。

上述罪犯被拘留的结果，已经是少数可以说是“幸运”的情况。如果嫌疑人没有充分注意暴露行踪，在参与者众多的群聊中，嫌疑人还能立案的可能性就更低了。

更糟糕的是，相关平台的服务器设在国外，以完全匿名、信息加密、阚参后焚烧等特点标榜自己的安全性和保密性，大大增加了调查取证的难度。在韩国的n号房间事件中，警方也多次要求电讯协助调查，并提供上传非法音像者的个人信息，但平台没有回复。

受害者也试图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但是，网络上不时出现的照片和私信中陌生人的骚扰，却永远不会平静。就像抱着高压锅生活，忍受着不知道爆炸什么时候会破坏生活的恐惧。她们也明白，不期待照片消失得一干二净，每次快要忘记的时候就会再次出现。互联网无限的可再生性意味着没有什么能真正走向终结。

蹲在Telegram群里的人都知道，媒体的曝光不仅收敛了那些群聊，还引起了轩然大波。稿件截图发到群里的同时，更多观众蜂拥而至索取资源。当他们发现舆论的力量不会带来更多的结果时，聊天室再次聚集在一起。相似的房间随时出现，又随时解散，像是割舍不掉的杂草。

聊天室的大多数成员都没有意识到问题。没有的只是看，没有骚扰的只是保存，不是很无辜吗？南都记者接触该事件的当事人，最初是来自组内人士的揭露。但是，在行凶者被拘留之前，揭发者意识到偷照片给他人评论或淫乱是违法的。在此之前，他认为整个事情只是道德上有问题。

公众对“数字剥削”形成共识和敏感度，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到的。很多小组成员对外界的谴责感到不满，抱怨说：“社交媒体上公开的照片怎么会被称为偷拍照片？” 他们认为只要信息停留在网络上就不是越界，不影响他人，没有危害社会。窥视这些私欲是产业链的开始，是问题的核心。只有越来越多的人去看，越来越多的人才能偷“资源”偷卖。

更多类似事件浮出水面，人们发出的愤怒之声逐渐变小。正如揭露韩国n号房间事件的记者在纪录片中所说：“我甚至怀疑这件事是否值得采访。这已经是十几年来的老问题了，这种事能成为新闻吗？”

截图来自《网络炼狱：揭发N号房》

随着数字性犯罪的日益盛行，受害者需要对抗的是长期的内耗和看客欲望的消失。如何让外界摆脱无感，在局势失去控制之前意识到问题并立即停止，是比现在更重要的课题。

采录：南都记者黄慧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