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6.16子曰：“不有祝鮀之佞，而有宋朝之美，难乎免于今之世矣。”

【译文】

6,16 孔子说：“尽管你不像祝鮀那样靠口才立世，却还是像宋朝那样依靠自己的美貌立世，在当今之世也是很难避免祸难的。”

祝鮀之佞

祝鮀(ｔｕó)，字子鱼，卫国大夫。佞：有口才。“祝”为主管宗庙的官名，祝姓是以官名为姓。祝鮀在卫灵公时期出仕为主管祭祀的官。他以能言善辩受到卫灵公重用。《左传·定公四年》记载他善于辞令以助卫国。在“刘文公合诸侯于召陵，合谋伐楚”的国际会议上，祝鮀引经据典，一通雄辩，使会议主办方最终同意让卫灵公在蔡昭侯之前歃(shà)血，为卫国保住了面子。

《宪问》还有一章提到祝鮀：子言卫灵公之无道也。康子曰：“夫如是，奚而不丧？”孔子曰：“仲叔圉治宾客，祝鮀治宗庙，王孙贾治军旅。夫如是，奚其丧？” 孔子说起卫灵公昏乱无道，季康子问“他既然这样，为什么却并没有败亡呢？”孔子说：“卫灵公有仲叔圉(yǔ)接待宾客，祝鮀管理祭祀，王孙贾统帅军队，有这么优秀的管理团队这样怎么会败亡？”这一章可以证明祝鮀是个主管祭祀的官员，本质工作干得不错，属于比较难得的行政人才，从而得到了孔子的肯定。

祝鮀的好口才得到了卫灵公的重用，也干好了自己的本质工作。但孔子历来非常讨厌“佞”人。从不推崇“佞”。《公冶长》中有人说冉雍“仁而不佞。”孔子非常生气地说：“焉用佞？御人以口给，屡憎於人。不知其仁，焉用佞？”要佞干什么？要佞有什么用啊？给人口给，宁人讨厌罢了！《先进》篇中孔子批评子路让子羔去做官，子路一通狡辩，孔子在批评他的时候说“是故恶夫佞者。”所以我很讨厌狡辩的人。孔子还告诫颜回要“放郑声，远佞人。郑声淫，佞人殆。”（《卫灵公》）孔子还把佞者称为“损友”。（“友便辟，友善柔，友便佞，损矣。”《季氏》）

宋朝之美

宋朝的故事就比较狗血。他是宋国公子，据说是个美男子。《左传·召公二十年》记载，宋朝身为卫国大夫，既受到卫灵公的宠幸，又与卫灵公嫡母襄夫人宣姜和夫人南子有染。南子就是那个嫁给了卫灵公的宋国公主，在宋国做公主时就行为不检，跟宋朝公子有染。宋朝因为美貌而吃定了卫灵公一家，可他竟然还不知足，又和齐豹、北宫喜、褚师圃一同作乱，把灵公赶出卫国。卫灵公复国后，宋朝逃亡到晋国。卫灵公又因为夫人南子思念宋朝，再次把他召回了卫国。嫁给卫灵公真是幸福啊！卫太子蒯聩到齐国出差路过宋国，宋国人尾随着他的车驾，向他唱道：“既定尔娄猪，盍归吾艾豭？”意思是说：你们那只求子的母猪既然已经得到了满足，为什么还不归还我们那漂亮的？母猪指的就是卫夫人南子，公猪指的就是公子宋朝。“娄猪艾豭”逐渐演变成了一个成语。可见宋朝的美貌以及他的以貌取胜已经是世人皆知的了。

免灾不能靠口才，也不能靠美貌

“不有祝鮀之佞，而有宋朝之美，难乎免于今之世矣。”

对这句话的理解众说纷纭，关键在对“而”的理解上。绝大多数专家的解释说“而”是与、和的意思，这就理解成了“假如没有祝鮀的口才，而只有宋朝的美貌，于当今之世很难避免祸难。”意思是没有祝鮀的口才，光有宋朝的美貌，也是不能避免祸难的。这种理解强调的是“口才”和“美貌”并重，缺一不可，但“口才”比“美貌”更重要一些。仔细思考一下这句话，你觉得孔子能说出这样的话吗？在《论语》中，孔子多次批评“佞”，他甚至是讨厌“佞”，现在为了免灾就需要“佞”了吗？这完全不符合孔子的思想。另一种理解可能发现了这种解释有问题，就强行把“而有”解释为“也没有”，这样就理解成了“如果没有祝鮀那样的口才，也没有宋朝的美貌，那在今天的社会上处世立足就比较艰难了。”强调“口才”和“美貌”都重要，有其中一样就可以避免祸难。这种理解是想要尊重历史，历史上这两个人都分别因为自己的口才“或者”美貌而能消灾免难。我们多次讲过，理解《论语》就要回到当时的历史环境之中，以孔子和儒家的思想去理解。如果我们把“而”理解成“却”，就符合孔子思想了：“尽管你不像祝鮀那样靠口才立世，却还是像宋朝那样依靠自己的美貌立世，在当今之世也是很难避免祸难的。”你虽然不靠“佞”了，却还是在靠“美”，那你还是不能在当今之世避免祸难。强调的是一个能安身立命的君子既不能靠“佞”立世，也不能靠“美”立世，你改掉了一样坏习惯是不够的。要靠什么？孔子的言外之意就是要靠“仁德”。

君子立世只能靠仁德

只有“仁德”修养才可能避免祸难。这又是一个简单的人生道理，而现代社会的人们所追求的恰恰就是这既不能避祸又不能免灾的“佞”和“美”。口才好、长得美是老天爷赏赐的本钱，本身并没有任何错，适当地加以利用也并不违背任何美德，还可以给我们的事业和生活带来一定的好处。但过分依赖这种天资，而忽略个人学习和修养就会走入歧途。口才不好，长得丑也是老天爷给你的，你自己并没有任何过错，也并非什么憾事！适当地练习口才和化妆掩饰也是很好的，如果我们太过在乎自己的口才不好或者长得丑，就会失去自信。口才和长相都是外在的东西，不管好与不好，都不要太当回事。否则，我们就会被外在的东西牵引，而忽视自身的学习和修养，那样就得不偿失了。君子立世靠的还是自己的真本领和高尚的情操。

道客村曰：

祝鮀之佞难避祸，

宋朝之美不免灾；

免於刑戮邦无道，

刚毅木讷能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