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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本回目:俏潘娘帘下勾情 老王婆茶坊说技
词话本回目:西门庆帘下遇金莲 王婆贪贿说风情
讲到第二回了,本来不想过多涉及诗词,但是今天我又有了别的想法,看官姑且看之。
瞧瞧这一回的开篇词:
芙蓉面,冰雪肌,生来娉婷年已笄(笄礼,汉民族女孩成人礼。俗称“上头”、“上头礼”。笄,即簪子。 自周代起,规定贵族女子在订婚(许嫁)以后出嫁之前行笄礼。一般在十五岁举行,如果一直待嫁未许人,则年至二十也行笄礼)。袅袅倚门余。梅花半含蕊,似开还闭。
初见帘边,羞涩还留住;再过楼头,款接多欢喜。行也宜,立也宜,坐也宜,偎傍更相宜。
——右调《孝顺歌》
(为什么要把这首开篇词放上来呀,别急,待到讲完整个第二回,我再专门写一篇慢慢说来,这里先卖个关子,大家先记着这里有一首这样的开篇词即可。)
上一回说到西门庆结了十个兄弟,武松遇到了亲哥哥,一番酒菜叙情之后,潘金莲提议让武松搬到家里来住。
武松匆匆来到县衙前头的客栈里,收拾好自己的行李铺盖,让小兵子跟班挑着送到哥哥家。
潘金莲看到后就好像捡了个金元宝一样欢喜,立马打扫了一间房让武松住了进去。武松让跟班儿回去了,这一天他就在哥哥家住下了。
第二天早上,潘金莲忙忙地起床给武松烧热水洗脸。武松洗漱穿戴好,出门去县衙门里画卯(上班打卡签到,卯时是早上的五点到七点。古时一个时辰相当于现在的2个小时,分初和正,一个小时又有四刻,一刻是15分钟。比如这个卯时是五点到七点,那么卯初是五点,卯正是六点。算一算,卯初三刻是几点?)。
潘金莲说:“叔叔画了卯,早点回来吃早饭,不要再去别处吃。”武松答应着走了。
(这一个早上,金莲很忙呀,且都是亲力亲为,没有继女迎儿的事儿)
武松到县衙里画了卯又忙活了一个早晨,回到家的时候看到潘金莲早已经整整齐齐的安排了一桌饭。三个人吃了早饭,潘金莲双手捧着一个杯茶递给武松。
武松说:“嫂嫂辛苦了,你这么伺候我,武松寝食难安。等明天我拨一个衙差过来供嫂嫂使唤。”
潘金莲连忙说:“叔叔你怎么这么计较!我们是一家人,亲兄亲弟的,我又不是伺候别人。(这里有批语说了个谚语:“三寸入肉,强似骨肉”,好坏的谚语呀)虽说家里还有个小丫头迎儿,我看她拿东西颠三倒四蹀里蹀斜(这词真口语化,我小时候常听到长辈说)的不稳重,轻易我也不使唤她干活。你就是给我派个衙差来帮忙,他上锅上灶的不干净,我眼里可看不上这种邋遢人。”
武松说:“既然如此,那就只好劳累嫂嫂了。”
(目前来看,潘金莲还是相当主动的。武松如她所愿生活在她伸手就能够到的地方,得有想法有行动了)
自从武松搬到家里来住,他拿出了些银子,交给哥哥。让武大郎买一些点心茶果送给街坊四邻。街坊四邻也都送了份子给武松还人情。武大郎又安排了回席。
过了几天,武松拿来一匹彩色缎子交给潘金莲做衣服。(有分析说这里武松做的不太妥当,理论上他可以把布料转交给哥哥然后让哥哥交给嫂子。大家以为呢?)
潘金莲满脸堆笑,说:“叔叔,这如何使得?不过你既然送给了我,我也不敢推辞。”于是,就收下了,道了万福。
从此之后武松就在哥哥家彻底住下了。武大郎仍旧去街上挑着担子卖炊饼。武松呢,他每天就去县衙里办差事,不管他回来的早还是回来的晚,潘金莲都给他准备好茶饭,并且时不时的用一些言语来挑拨他。武松是一个硬心的直汉子。(这最后一句说武松的话有点突兀,算是白描,好像作者突然插进来的一句话,有点‘眼看着武二顶不住了,作者来救也’的感觉,哈哈)
不知不觉过了一个多月,来到了十一月。连着刮了好几天的北风,天上黑云密布,这天一大早就下了一场大雪。好雪!怎么好?有诗为证:
万里彤云密布,空中瑞祥飘帘。琼花片片舞前檐。剡(shàn)溪当此际,濡滞子猷(yóu)船。顷刻楼台都压倒,江山银色相连。飞盐撒粉漫连天。当时吕蒙正,窑内叹无钱。
(这首诗很好理解,就是描写一场大雪的大。上阕下阕各用了一个典故,一个是王子猷雪夜访戴的典故,一个是北宋状元宰相的《破窑赋》。
子猷访戴这个事记载于《世说新语》,这本书里记录了很多有趣的故事,古人吟诗作对、举例论证用典都喜欢从中选取。
这个典故的出场率是很高的,建议记住它。第二个典故没什么好说的。)
当天这场大雪一直下到一更(晚上的19点到21点),天地一片银装素裹。
第二天武松照常又去县衙打卡,直到正午还没回来。武大早就被金莲赶出去卖炊饼去了,她自己则央求隔壁的王婆买了一些酒菜准备着,又去武松的房间弄好了一盆炭火。心里想:“我今天要狠狠地撩一撩他,不怕他不动情。”
(这一段很有趣,出现的人物有:武松、金莲、武大、王婆,事件里的几个主要人物几笔都带出来了)
金莲一个人冷冷清清的站在帘下,突然看见武松正在雪地里,踏着一地的白雪向这边走过来。她把帘子打开,笑着说:“叔叔冷吗?”武松说:“谢嫂嫂关心。”进了门,他把头上毡笠(防雪的)摘下来,金莲用手去接,武松又说:“这个我自己来,嫂嫂不用动。”说完自己把毡笠上的雪扫干净了,挂在墙上。然后又解下腰带,把身上的一件鹦哥绿纻(zhù)丝衲袄脱了下来,进了屋。
金莲说:“我等了一个早晨,叔叔你怎么没回来吃饭呢?”
武松回说:“早上恰好有个认识的人要请我吃饭,这会儿还要请我喝酒,我不耐烦,这不就回来了。”
金莲忙说:“既然这样,请叔叔去屋里靠着火暖和暖和吧。”
武松听了说:“正好。”于是就脱了油靴(防雨防雪的),换了一双袜子,穿了暖鞋(家常拖鞋),搬了一把凳子,靠着火盆坐下了。
(这一段也很有意思,场景由近及远又由远及近,最后落在特写细节处,我们一一来分析一下。一开始金莲站在帘子下等人,眼睛望着的是远处,她看到了武松,心里一定很欢喜,那个画面有种‘武松踏着七彩祥云归来’的感觉。特别要注意这里提到了“帘子”这个既是实物又是象征的物件。然后镜头到了近处是两个人的对话,其实金莲平时一定也给武大接衣服清扫身上的灰尘、雪花,但是一定不如今天这次充满了主动和欢喜。武松是自己做完了一系列的动作,最后进了屋,然后听从金莲的建议,靠着火盆坐下了。这里我们还要注意一点,就是火盆是金莲放在武松的屋子里的,武松最后也是坐在了自己屋子里,猜得不错的话,武大和金莲是住在二楼的,武松住在一楼。金莲这时候的活动区域是在外间屋,武松一阵忙活进了屋,且看金莲怎么跟进去。对了,可以注意一下提到的几个物件,特别是武松的绿鹦哥颜色的斜襟棉袄,那个纻丝不是上等料子也不是太下等的料子,主要是那个颜色,武松的打扮还是比较鲜亮的,想必金莲打扮的也很鲜亮,只是作者故意这时候不着笔在金莲的装扮上,留白妙处)
言归正传,金莲早就让继女迎儿把前门上了闩,后门也关上了。她把提前买好的那些下酒菜端进武松的房间里来,摆在桌子上。
武松问:“我哥去哪了?”
金莲说:“你哥哥出去卖炊饼还没回来呢,我和叔叔先吃几杯酒吧。”
武松忙说:“还是等我哥回来再吃也不迟。”
金莲说:“哪里用等他!”话刚说完,迎儿端进来一壶暖好的酒。
武松说:“又叫嫂嫂费心了。”
金莲也搬了一把凳子,靠着火盆坐下了。桌子上摆着酒菜,她把一杯酒端在手里,看着武松说:“叔叔,你喝了这杯吧。”武松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金莲又倒了一杯酒,说:“天冷,叔叔你再喝一杯,凑一个成双杯吧。”
武松说:“嫂嫂你也喝。”说着接过来又一饮而尽。然后他也倒了一杯酒递给金莲。
金莲接过去喝了一口,拿着酒壶又倒了一杯酒放在武松面前。领口搞得低低的,露出一点敏感部位,头发搞得松松的,脸上笑着说:“我听别人说,叔叔在县前街上养了一个唱曲的女人,有这回事吗?”
武松说:“嫂嫂不要听别人胡说,我武二从来不是那样的人。”
金莲又说:“我不信!只怕叔叔口不对心。”
武松说:“嫂嫂不信,可以问我哥。”
金莲忙说:“哎吆,可别说这话,他知道什么?!整天醉生梦死的!他要是知道这种事,他也就不卖炊饼了。叔叔,快喝酒吧。”说着,她又倒了三四杯。金莲自己也喝了几杯酒,早就情动了,忍不住和武松说了很多闲话。
到了这个地步,武松也知道了个差不离,把头低着,不理会潘金莲。金莲站起来出去烫酒。武松一个人在房间里用火钳拢火。
(这一段有点长,不过场景很连贯,室内剧。金莲趁着端酒菜的工夫自然而然的就进了武松的屋,而且迎儿烫酒应该是金莲提前嘱咐的,关门——烫好酒——喝酒烤火——说闲话——撩拨,整体来说这整个步骤不算困难,金莲对自己的外貌很自信,大概她认为稍微做一做就差不多了,也不值得她想多麽复杂的计策。有一点要注意,就是那个双杯酒,其实她这个试探是从站在帘子下等武松就开始的,这个双杯酒可以算作暗示挑逗,但是也确实是个很常见的劝酒词。妙就妙在这种词可进可退。这一段武松的反应也很值得玩味,不过我不建议大家理解成武松也有什么暧昧想法,设身处地的想,金莲是一个嫂嫂,是家庭的一份子,是亲人,要是亲人有这种苗头,他最主要的感受是尴尬。他不能拔腿就走,那样很不礼貌。而且他也没必要走,他也同样是一个很有自信的人,大家可以思考一下金莲是对自己的外貌和魅力自信,那么武松自信的是什么呢?)
金莲很久才暖好酒,进了房间,一只手拿着酒壶,一只手在武松的肩膀上捏了一下,说:“叔叔就穿了这么点衣服,不冷吗?”这个时候,武松已经有六七分不自在了,还是不理会她。
金莲一看他不理她,劈手夺了火钳,说:“叔叔,你不会拢火,我给你拨吧。烧得越旺越好。”
武松心里有了八九分焦躁,不说话。金莲也不管他焦躁不焦躁,丢下火钳,又倒了一杯酒,自己先喝了一半,然后把剩下的半杯酒推到武松跟前,看着他说:“你要是有心,就吃了我这半杯残酒。”
武松劈手夺了酒杯,泼在地上,说:“嫂嫂,你不要这么不知羞耻!”说着把手一推,差点把金莲推一个趔趄。武松瞪着眼说:“我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不是那些败坏风俗没人伦的猪狗!嫂嫂你不要不知羞耻,想着做这样的勾当,要是让我听到有什么风吹草动,我眼里认得是嫂嫂,拳头可不认得是嫂嫂。”
金莲听了这些话,被抢得脸通红,急的叫迎儿把桌子上的酒菜收拾好,说:“我只是自己耍着玩,怎么就让你当真了。一点都不尊敬人!”收了桌子上的东西,出屋去了厨房。这可真是:
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情恋落花。(这句和“我本有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可谓是在感情世界里受挫的男女常用文案了)
(金莲的计划落空了,武松在她出屋烫酒的时候就知道她的目的了,但是不自在只有五六分,也许是想着他不答话金莲就自己停下了这种荒唐的行为,没想到她自顾自的我行我素,武松的不耐烦就一步步升级了,直到最后窗户纸被金莲捅破了,再也没有装糊涂的后路了,武松把酒泼了,说了狠话。他配合着推搡潘金莲的动作,紧接着又说了一遍“嫂嫂不要不知羞耻”,其实这个中间金莲并没有说话,武松自己没停顿说了更重的话,最后说到了‘拳头不认人’的话,金莲就是再无耻,她也受不住这种态度转变,也可能有后悔的心态,毕竟之前武松对她很尊重,窗户纸破了,她的幻想也灭了。这一段的‘叔叔’二字实在是多,直到最后变成了“你”,称呼的改变也值得玩味,回头再看看这一段的场景道具——火和酒,外面天寒地冻,室内热火烫酒,要是不知道具体情节的话,拉一个诗人过来写一首诗,会怎么写呢?)
金莲见不但勾搭不了武松,反而被他抢白了一顿,心里五味翻腾。这边,武松也在自己的屋里忿忿的胡思乱想。
到了申牌时分(下午3-5点,古代衙门和驿站前设置时辰台,每过一个时辰,就会换一个刻着时辰的牌子),武大挑着担子,从雪地里回来了,他推门进屋,放下担子,进到里间,看见金莲的一双眼睛红红的,问:“你和谁闹了?”
金莲说:“都是因为你这个不争气的,叫外人来欺负我。”
武大说:“谁敢欺负你?”
金莲说:“我哪知道是谁?就是武二那个混蛋。我今天看到他从大雪地里回家,好心准备了一桌子酒菜给他吃,他看前后没有人,就用言语来调戏我。迎儿可看着了,我不诬赖他。”
武大说:“我兄弟可不是这种人,他一向老实,你可别高声喊,让邻居听了笑话。”
武大丢下金莲,走到弟弟房里说:“二哥,你吃饭了吗?要是还没吃的话,我和你吃吧。”
武松不说话,想了想,出了大门。
武大在后面喊:“二哥, 你去哪?”武松也不答应,大踏步走出去了。
武大这才又回到了楼上,问金莲:“我叫他他也不说话,出去了,也不知道怎么了。”
金莲骂说:“你这个贼糊涂蛋,这还有什么不理解的?他知道羞了,没脸见你,这才走了。我猜他这会儿一定去找人去了,要来搬东西,不在这里住了。你还留他吗?”
武大说:“他要是搬走, 就让别人笑话了。”
金莲骂说:“糊涂鬼东西,他调戏我就不叫别人笑话了?要不你和他过去吧,我才不做这样的窝囊废!你给我一纸休书,随便你把他留下来。”武大哪里还敢说话,被金莲好一顿骂。
(勾搭发生的那一刻,比较容易拒绝也容易说狠话,可是说过了,再怎么相处就相当尴尬和考验情商了。金莲待在楼上一肚子气,武松待在楼下也在忖度怎么应对接下来的相处,然后武大就回来了,记着武大也是从雪地里回来的,可是没有美人站在帘下等他,也没人管他冷不冷,他先是上楼见了金莲,然后金莲怕对她不利抢先告了状,然后武大就抛下了金莲,马上下楼来看武松,说了点话,武松确实不方便答话,想了想就走了,这时候武大又上楼见金莲,被金莲骂了一顿。注意这里,金莲提出了要一纸休书,其实这里有点搞不懂为什么武大宁愿被骂成孙子也不休了金莲,不知道是不是在事情没变得恶劣之前,没人会想到后面会失控,有侥幸的心理,还有一个可能就是金莲的美丽,而且金莲掏了银子典当房子做买卖,出力的虽然是武大,但是坐镇的极有可能是金莲。)
武大金莲二人正在争嘴,这时候武松又回来了,他带了一个跟班儿,拿着扁担,直接来到自己的房间,收拾好行李又要走,武大走出来说:“二哥,你为啥搬走呀?”
武松说:“哥你不要问,说出来丢你的面子,让我走吧。”武大一听可不敢再问了,任凭武松搬走了。
金莲在屋里叽叽咕咕的骂:“走了也好,都说亲难转债,不知道的都说一个做了都头的人怎么养活了哥嫂一家子,谁知道其实是反过来嚼咬哥嫂!这可真是花木瓜空好看(俗语,农言谎花,谎花不结果)。让他搬走,真是谢天谢地,乐得冤家离开我的眼前呢!”武大听了金莲的话,心里反而放不下。
自从武松又搬回了县衙住,武大还在街上卖炊饼,他也想去县衙前找武松说说话,却被金莲千叮咛万嘱咐不要去搭理武松,因此他也就不敢去找武松了。
(人物就是这么鲜活,绝不可以用好坏二分法简单的来区分,这才是好小说。金莲的嘴巴真不饶人,说话一套一套的,各种歇后语,我们以后再见识,这里武大因为金莲的嘱咐真的就不去找武松了,突出了他的懦弱性格,像张竹坡点评这段,不敢承认这一段就是写武大的懦弱,非要拐弯抹角的转回到赞美武大上来才罢休,有点奇葩。反过来看,武松在街上晃悠,武大也在街上晃悠,亲兄弟距离这么近,反而不见面,又说明了啥呢?想想第一回的“冷遇”二字,和后文的生猛鲜活比起来,没什么是不能直面展现的。)
话说武松自从搬离了武大家,很快雪就化了,就这样过了十几天。现在转过头来说一说这个知县的情况,这个知县呀,自从上任以来,也有两年多的时间了,攒了很多金银财宝在手里,想要派一个心腹去东京亲戚家把这些金银送过去寄放,为什么要把银子送到亲戚家呢?因为三年的任期要满了,他要打点使用。可是他又怕路上有强盗,因此必须得派一个有本事的人去才行。
这一天,知县猛然就想到了武松,想着送钱到东京这件事必须得武松来办才妥当。当天他就把武松叫到了衙门内商议说:“我有一个叫朱勔的亲戚在京城东京做官,做着殿前太尉的职位,我呢要给他送一些礼物,捎封书信问问好。我就怕路途上不好走,必须你去才行。你不要推辞辛劳,等你回来我自有重赏。”
武松说:“我全赖你抬举,不敢推辞!既然知县你差遣我,咱说去就去。”
知县听了很高兴,赏了武松三杯酒,又给了十两(1万元)路费。
(这段要讲的很多呀,最需要了解的就是知县送礼的原因。我简单说一说吧。明朝官员三年一考核,也就是绩效评价,考核的好就能升职,考核的不好就会降职。像这个知县,他人在山东的一个县衙里当官,京城里也必须得有靠山大官才行。不要真的以为朱勔是他的亲戚,大概率不可能是亲戚,是他找的靠山还差不多,等以后看西门庆怎么从一个商人巴结到蔡京,并且做了四门亲家就知道了,说亲戚只是掩人耳目,最重要的还是要建立联系、疏通关系网,俗话说“朝中有人好做官”嘛,寄放也不是寄放,是什么看官们自己想。还有一点需要了解的就是这个时候的知县距离三年考核还有大半年的时间,可他现在就忙活着提前送礼了,这是为啥?一到考核的时间,地方官到京城送礼打点关系的人群乌泱乌泱的,太难看,朝廷就颁布了规则——不准考核时期送礼,因此,嘿嘿,上京往“亲戚家”“寄放”金银的时间就提前了,错开时间。武松帮知县做这个差事,理论上是不是知县的心腹了呢?以后知县会不会对武松格外提拔呢?咱们往下继续看。)
武松得了差事,走出县衙,来到自己的住处,叫上跟班的,到街上买了一瓶酒和一些下酒菜,然后就来到了武大家。
武大从街上回来,看到武松在家门口前坐着,便让那个跟班的去厨房整顿酒菜了。
金莲余情未了,看到武松来了,心里想:“不会是这个贼人想我了吧?不然为什么又回来了?等我慢慢的套套他的话。”这样想着,她忙上二楼重新化了妆梳了头,换上了一身颜色鲜艳的衣服,来到大门前迎接武松。
金莲行礼说:“叔叔,不知道怎么误会了,你好多天都不上门了,叫我心里七上八下的。今天可喜又见到叔叔来家里了,怎么这么见外,还买什么东西呀。”
武松说:“我有些话,特意要来跟我哥哥说一说。”
金莲说:“既然这样,快楼上坐吧。”
三个人来到楼上,武松让武大和潘金莲上座,他自己搬了一把凳子打横坐。跟班儿把酒菜摆上桌,武松劝哥嫂吃。金莲偷偷看武松,武松只是喝酒。
(这里扫痕必须要插一段,这里的座位非常有讲究,我把三人的位置画一个图哈。如下所示:
图画得有点丑,见谅。古代很讲究礼仪尊卑,绝不可以乱坐座位,其实现在酒桌上也有很多规矩,比如坐在什么位置是最尊贵的客人,做什么位置是请客掏钱的那个等等。长者位不是按照东西南北的方向来定的,而是门的位置。一间屋子对着门的那个方位就是长者位,而古代一向是左方位优于右方位的规律,所以长者位的左手边是主位,主位的对面是客位,给客人坐的,靠着门的是末尾,也叫“打横”。进进出出上菜啥的方便末尾人站起来张罗。
前面武大夫妻请武松吃饭的时候,潘金莲做的是主位,武松是客位,武大是末尾。
长者位没人坐的,因为这三个人都是同辈,除非武大父母在世,才会坐在长者位上。
这里不确定武大和潘金莲坐在了什么地方,也许是两个人都在主位上并排坐了,也许是一个主位一个客位坐了,最有可能是分开坐的,因为武松是打横坐的。
扫痕猜测是武大坐了主位,潘金莲坐了客位,武松坐末尾没毛病。)
酒喝了好几圈,武松让迎儿拿来了劝杯(比较正式的劝酒杯,祭出此杯,不喝也得喝),叫跟班儿倒了一杯酒,看着武大说:“大哥在上,我今天蒙知县赏识讨了一个差事,明天就要启程,多则二三个月,少则一个多月就回来,我有句话特意要跟大哥说。你向来懦弱,我不在家,恐怕外人欺负你。假如你每天卖十笼炊饼,从明天开始,就只做五笼炊饼。每天要晚出早回,不要和别人喝酒。回到家就放下门帘,早点关门,能省很多是非口舌。若是有人欺负了你,不要和他争论,等我回来,我自会去理论。大哥,你要是听我的这些话,就喝了这杯酒!”
武大接过酒杯说:“兄弟说的对,我听你的。”说完,喝了酒。
武松又倒了第二杯酒,对金莲说:“嫂嫂是个精明细致的人,不用我武松多说。我哥这个人太善良,全靠嫂嫂替他做主。常言说:表壮不如里壮。嫂嫂你要是把家管理好,我哥还有什么烦恼的呢?难道没听过古人说嘛——篱牢犬不入。”
金莲听了这句话,脸上又红又紫,手指着武大说:“你这个王八蛋,在外面跟别人说什么话了?这么欺负老娘!我是个不带头巾的男子汉,走路叮叮当当响的婆娘,拳头上也能站人,胳膊上也能走马,我不是那脓疮里拽不出来的老王八!老娘自从嫁给武大,真是一个蚂蚁也没进到屋子里来,什么‘篱笆不牢犬不入’?你别胡言乱语,说话要敢作敢当,丢一块瓦片,都得摔倒地上!”
武松笑着说:“嫂嫂能这样做主,最好。只要心口一致。既然这么说,我武松可都记着嫂嫂的话了,请喝了这杯酒。”
金莲一手推开酒杯,往楼下跑,跑了没几步,她站在楼梯上向上说:“既然你这么聪明伶俐,难道不知道长嫂为母?!我当年嫁给武大的时候,没听过有什么小叔子,你是哪里蹦出来的?是不是亲人都要做乔家公(大家长)。老娘真是晦气,偏要碰到这些diao事儿。”一边说一边哭着下楼去了(这里是潘金莲在全书中的第一次哭泣,明写。纵观全书,她哭的次数极其有限,我们以后可以一起数一数她一共哭了几次,看看她每次都是因为什么而哭、为谁而哭)。这可真是:
苦口良言谏劝多,金莲怀恨起风波。
自家惶愧难存坐,气杀英雄小二哥。
(一场失败的别有用心的酒宴——嘱咐哥哥 警告嫂嫂。武松有一点没有说错,他哥哥的这个家确实金莲才是主家人,武大根本不用嘱托,需要嘱托的是金莲,可惜武松说的话太不中听,而且非常不恰当,没有把金莲当“一家人”,而是“外人”,因此金莲说的也不错,武松做的是“乔家公”的角色,不是一个小叔子的角色,否则他的口气绝不能这样。
承接上面的猜测,让金莲坐客位,是给她的一种警告。
还有一点,老水浒电视剧里三人吃饭是在楼下,金莲生气了是往楼上跑,金瓶梅书里明确说的是三个人去了楼上吃饭。武大家的这二层楼,二楼是住房吃饭的地方,一楼是厨房做炊饼的地方,客房应该也在一楼。
全程最惨的就是武大,且看后文,武松怎么把哥哥一脚踢进阎王殿一脚把金莲踢进西门府。武大这个人是有点窝囊老实,可是这不是错,相反从目前的结果来看武大是个有生活智慧的人。人家现在住上了二层楼,娶了娇妻,有自己的小买卖,和之前寄居在张大户家交不起房租的时候相比实际上还是比较幸福的。武松的职位是“刑警大队长”,还记得邻居们都还礼送份子的事情吗?是因为武大老实武二是打虎英雄吗?武松的职位起到多大的推力呢?
注:请把这本书里的武松和《水浒传》里的武松做好切割,二者根本不是一个等级的人物,笑笑生做了很多改动,感兴趣的人可以自己找找不同。现在不相信的人可以看看后面武松是怎么对待武大唯一的骨血迎儿的,迎儿是水浒里没有的人物,这个人物不是作者胡乱加的,这个可怜的小女孩会照应出亲爹、后妈、亲叔叔以及邻居的另一面,更真实的一面。等到那时候事情向着恶劣的一面失控发展的时候,咱们再回过头来看看今天安排这顿饭说这番话的武松真正的最优解是什么)
金莲在楼下摔摔打打,武大武松喝了几杯酒,坐不住了,都下了楼,弟兄两个洒泪分别。
武大说:“你走了,要早点回来,我们到时候再相见。”
武松说:“哥哥,你要不别做买卖了,就在家里坐着吧。生活需要用钱,到时候我找人送给你。”临走,武松又吩咐说:“哥哥,我说的话你可别忘了,在家一定要仔细门户。”
武大说:“我知道了。”
武松辞别了武大,回到自己的住处,收拾好行李和防身的武器。第二天领了知县的那些金银礼物,要了盘缠路费,起身上路往东京去了。
(上半段就在这里结束吧。下半段牵扯到另外的人物了,上半段只围绕在武门一家来谈,比较紧凑,有心的人可以回过头再去读读那篇开篇词,咂摸咂摸滋味。小伙伴们,咱们下半场再见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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