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在朝一个惹孩子讨厌的父亲发展

在过去，我有信心做一个好父亲。但是最近有点迷茫。

小时候，我恨父亲对我太严格。3354说什么和怎么吃，更别说我们所有聊天开始时他就警告我：“好好学习，否则……”现在，对于自己的孩子，我有时会表现出比父亲严厉几倍的样子。3354不仅和妈妈们一起努力锻造各种“芝麻门”限制自己的调皮，每次说到“好好学习”，我们都会探出头来，举起双手。

就像邓稼先老师在这个位置上一样。

小时候，我更讨厌爸爸打我。甚至几年前，我还坚定地觉得打孩子是不对的。没什么好讨论的，但这是错的！现在偶尔会遇到一些“熊海子”，在街上对着父母——大吼大叫，也有对着爷爷奶奶大吼大叫的。更有甚者，我突然丢下书包跑了，爷爷奶奶追着我道歉。他故意在我前面跑得更快.我不禁勃然大怒。就连跟亲戚家很熟的孩子，吃饭不好不找麻烦的，假期作业敷衍了事的等等都在我眼皮底下，我都把他们拍在墙上。

我必须承认：我正在朝一个惹孩子讨厌的父亲发展。逐渐发现，我对孩子从来没有想象中那么宽容。刚开始，我明显很调皮，坐不住，偶尔也会无理取闹。被重罚后我明显是愤愤不平和难过的，但现在我已经长大了，——，我成功提前向“坏爸爸”团队报备，理解和同情父亲的教育。原因之一，是这些年来的现实教训我：一旦有孩子和家长对峙的情况——特别是家长受过良好的教育，为人正派，那孩子基本是错的，家长基本全对。

不得不说，孩子未脱去人之初——本性的凶残、懒惰、短视。较成年人更容易暴烈、拖沓、回避问题。当然，有求全责备在里面，毕竟还是年幼，但“可原谅”、“可理解”和“是非”本身不能等同。

我在说起凶残。,见过小学生群殴，现场的人身侮辱和人身伤害程度让我目瞪口呆，不知所措。看到一个孩子虐待小动物，弄断了一只流浪狗的腿后，几个人毫不在意地去玩其他游戏。那只狗无声无息地拖着残废的身体走了，没有任何反击。小时候，说起懒惰。过暑假，早上看电视剧，下午看重播，晚上假装学习一整天，我继续要电视，但是我没有做作业。如果不能说看电视不是“求知”，那肯定不如做作业，但我迷恋电视的时候只是懒，因为做作业有点辛苦。说起短视。说每天“努力学习”，但那只是在将来时。现在捣乱也好，现在混也好，好像现在和未来无关，未来的某一天，只要你体会到“好好学习”这个词的真谛，你马上就能长出三头六臂。上过大学的孩子还是这样。开学前，他们信誓旦旦要把工作做好，天天念叨着“学做学霸”“翻身”，但更重要的是，他们非常有信心，只要有一天正式行动起来，就能取得好成绩，拥有光明的未来。3354不管怎样，“某一天”不一定是今天，所以今天不要忙。结果很多孩子眼前只有第七个馒头，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前六个？不，我吃得不多。什么，盖房子需要地基？我抬头住的时候见过屋顶。

这些现象我见过也听过，或许它们经常出现在你的生活中。如果做父亲的打定主意要搀和一下对孩子的教育，势必要在“凶残”、“懒惰”、“短视”这三个问题上和孩子发生数不清的冲突。's爸爸这一代人，只要受过良好教育的人，只需要在他们气急的时候适当地动动手；问题是，在当今全面清算“动手”的合理性、合法性的“文明教育”叙述中，该如何给孩子解释世间的公理？

公理无疑是一个普遍的原则。比如上面提到的“凶残”为什么不能是凶残？为什么要珍惜生物？作为哲学家，你可以和其他哲学家争论。但是作为一个父亲，你能和你的孩子争论吗？在——公理之为公理，正在于遵循它比弄懂它更重要。追随它不仅能帮助你过上正常的生活，还能帮助你探索世界。

更远处。我的问题是：你怎么通过单纯讲道理的方式让孩子铭记这些公理？

我不相信世上所有虐待动物的孩子从没听过“珍重生灵”的道理，为什么还要犯这种错误？可以想象：如果小孩犯错误的代价仅在于受一通说教，那多犯几次充其量不过耽误点继续犯错的时间。“言传”当然是当下最主要的教育手段，但这对家长——尤其平时话还不算多的中国父亲来说，效果实在太差：挖空心思、磨破嘴皮不说，还得主动磨砺自己的性情，其言谆谆，孩儿不知而不愠……而对犯错误的孩子而言：没什么成本，低头一面听一面玩手指头即可。

可以不使用暴力，但如何增加你作为父亲话语的送达度？如何真正让“聆听”发生？办法不是没有，比如：道理该讲还讲，但绝不没完没了，再犯错误的话，没有冰淇淋、没有新玩具……总之，言说是对尊重言说的人才有用——或起码听得懂、听得进去言说的对象才能产生效果的。要使言说起作用，非得做很多铺垫：比如先让言说对象变成尊重言说的人、相信文明的人……

过去我反感“听话”的说法，现在不妨赋予它新的解释：听话不是唯父命是从，是聆听一个长者、过来人在说什么；下一步，反责诸己。这中间当然可以抗辩，比起听话，交流更好。

适当的暴力并非一无可取

其实在我心底里的意见：讲道理分讲什么道理，如果是讲公理，最好的讲述方式是适当的暴力。上面讲了，孩子有短视的问题，言说且搭配失去冰淇淋、新玩具之类的“文明惩戒”不足以令他们联系到自己目前的处境，毕竟那都是未来的事，并不多么损害我现在的舒适度。而暴力会增加孩子触犯公理的成本，而且规避掉短视带来的暂时的缓解，让他们的处境立即糟糕。问题更多地在于如何使用暴力，而不在要不要使用它。我不同意有的教育学者说的：家长打孩子是亲自教授孩子如何使用暴力，为他们将来可能走上犯罪道路埋下隐患。这实在太小看孩子。

那点“暴力教学”怎满足得了孩子的需要？他们凑在一起打架、玩火，为动画片里坏人被巨石滚得肝脑涂地、被火车撞飞满地捡零件儿拍手叫好，随便看新闻——“死”字也不绝于耳，还得游戏里扬刀跃马、大杀一片，把僵尸的脑袋打碎等等……社会为孩子竖起太多暴力的课堂，个个都比爸爸怒了打两下屁股精彩。当然，也不是要拿文艺创作说事，好勇斗狠的电影多了去了，看的人也多了去了，进监狱的毕竟是极少数。犯罪人格的养成实在漫长而复杂，有人类天性里的东西，有家庭影响、社会影响、教育缺陷、造化弄人……因为怕孩子有样学样将来成暴徒而杜绝适当的暴力进入教育手段，既小看了孩子，更小看了教育。

我先前的意识里，何尝不觉得做父亲要尽量文明、开放，最好把孩子抬在肩膀上——脖子足够硬朗的话，最好让他们穿着钉鞋旋转在我的头顶上。流血？得了，命都可以为他们不要。但这几年下来，对世界的感触加深，越发觉得：“文明”、“开放”、“高处”尽管较所谓封建时代的教育进步了，难道不是一种新的对教育的固化？它们越发往道德的高点上努，而其实部分地脱离了教育的现实。令教育变成一件易碎的元青花，孩子被严严实实装在里面，做父亲的除了擦拭它，无从切入教育中去。

这也在于做父亲的“无能”吧，但不得忽视：直接照搬一套所谓“文明教育”，对于生计艰难、思想相对落后地区的父亲只是听熟了几个名词，他们或下地干活，或外出打工，和孩子相处得很有限，当他们反应过来：这孩子要管管了，孩子却已经管不住。无奈潜涌，暴戾遍地，这一类家庭两代人间的矛盾容易尖锐化。——这些父亲既已身在社会边缘，又凭什么扔过去几个名词即要求他们“文明教育”？他们自在之处境“文明”了吗？而对于所谓“社会上层”——高官、巨商、名流等家庭的父亲，有条件把教育问题分解掉，不必哪天想起来“这孩子要管管了”才跺脚团团转。优裕的生活、文明的社交本身就是连续的教育，为这类父亲大大分忧。只要他们能保证其孩子处于“上层”的生活状态，其实就尽了相当一部分的教育责任了。——这些父亲还需要被强调“文明教育”吗？当你整个被浸泡在文明里，想犯错误都很难。

对抗教育的“庸人化”

真正特别关切“文明教育”的倒是不上不下的那些父亲，他们很难把它与稍带野蛮的“古典教育”平衡起来。相比社会底层的父亲，他们似乎对教育的见识更深，道理讲起来也好听些，遂更相信嘴皮子；相比社会上层的父亲，他们又整合不了那么好的外部资源，教育只能由教育呵护着，生活和社交帮的忙有限。这些父亲有时候想打孩子，除了上文说的光讲道理是不能立即见效于孩子身上的，更有他们自身对挫败感的发泄。不上不下的人挫败感最强。他们自然是不甘于向社会下层掉的，又明白地感到向上走的艰难，被固定在不上不下的“庸人”位置，连教育手段也被“庸人化”。

何谓庸人化？决断性不够，这个试试那个也舍不得丢，最终过庭之训、孟母三迁、蒙特梭利甚至三言二拍的都捡一点——虽抬起来也是一筐，但随便拎出哪个方面都不成气候。这些父亲打孩子也打得不漂亮——手起巴掌落，倒寻思起来：讲道理吧，下次；真讲道理讲不动了，憋火了，颓圮了，看那小子该干啥还干啥，又后悔着“还是打一顿管用”。长期拧巴，他们作为教育者的人格被拧断——撕成了两半：平时只会娇宠，婆婆妈妈，孩子后面亦步亦趋；遇事便是暴虐，也可看做是对其娇宠孩子的后果的反弹——平常如此娇宠，以致除了暴力，孩子再听不进别的语言。这种无法平衡“文明”和“野蛮”的父亲，诸位应该见了很多。

不排除有很多父亲是可以突破其所在的社会阶层、人群属性而最终把孩子教育得很好的，但我所见的那些父亲们——不论大学生的父亲还是中学生、小学生、幼儿的父亲，虽大差不差把孩子往教育的正途上领，但所谓“正途”，阻塞颠簸。有时看他们简直教孩子扯了上衣，丢在陪作业、陪补习、陪夏令营的“正途”上——胸膛着地拖着走，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教育是人类共同难题，它和“繁衍”的重要性几乎等同，直接决定了整个物种的存亡绝续。教育又是点点滴滴的小事，它被各种现实加载着，在价值观的烧瓷作坊抬进抬出。父亲虽普遍不如母亲和孩子腻在一起的时间长，但他们毕竟是父亲，又不只是父亲——迈进家门的一刻，他身上的大衣放下，心上的大衣还没收起来。面对一个单纯的孩子、一颗扼要的童心，能以父亲的一面纯粹相对而不被男人的其他面卷曲已是不易。何况当今，很多母亲也都内心裹严实了大衣面对孩子。

在如今教育如此“文明”的情况下，方方面面似不用父母脱掉大衣亲自上：但教育真的可以就此告别古典吗？或者，什么才是真正文明的教育呢？——

教育的“最高正确”，难道不是做个身心比较健康的人吗？

初稿写于2014年7月24日星期四，@北京家中

补笔于2021年11月20日星期六，@北京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