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被称为“亚洲第一联赛”的中超联赛,接下来能够正常举办,让中国球迷汗流浃背。
拖欠水、电、食品费用,团队成员未支付的工作,11人的参与,由球员自掏腰包支付差旅费.这是很多中超球队的现状。
广州恒大两次夺得亚冠冠军,书写了中国足球的历史,上海上港队也进入亚冠半决赛。但是现在中国足球的亚冠联赛进入了八年来最艰难的时刻。
这背后是足球“房地产时代”的终结。2010年到2020年,我国商品房销售额从1万亿增长到17万亿,房地产的暖风也吹成了足球。在过去的十年里,中国足球产业与房地产紧密相连。巅峰时期,16支中超球队背后都有地产。随着房地产行业的衰落,现在的房产主连“十盆九盖”都有了,无法再给足球输血。
在十年的梦想中,曾经不可一世的房地产开发商,每年都向不赚钱的足球俱乐部砸上亿的钱,这才真正带来了中国足球的短期巅峰和辉煌。浮华过后,当房地产开发商的资金支持难以为继时,濒临休克的足球只能另谋出路。房地产可能只是中国足球的过客。
危机蔓延
2013年11月的一个夜晚,广州气温宜人,天河体育场座无虚席,5万名球迷组成了一片红色的海洋。广州恒大队夺得亚冠冠军,在中国足球史上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央视在报道中使用了“广州恒大,亚洲之巅”的标题。这个辉煌的时刻已经过去八年了。
现在,中国队的亚冠联赛进入了八年来最艰难的时刻。近日,亚足联公布了2022年亚冠联赛许可名单。中国只有6支球队获得了新赛季亚冠联赛的许可,而且都是“限制准入”,没有一支球队获得直接准入。
相比之下,在过去的五个赛季中,每年都有超过10家中国超级俱乐部获得“直营”牌照。今年,日本54支球队、韩国18支球队、澳大利亚和印度8支球队获批。
中国职业足球俱乐部怎么了?
“这肯定和目前的商业形势有关系。中超足球俱乐部的母公司大多与房地产有关。房地产行业走下坡路,母公司给俱乐部输血有限。足球是一个非常依赖母公司输血的行业。停止输血,立即休克。”中超足球俱乐部从业者辛波告诉CBN。
另一方面,也存在疫情叠加效应。“疫情过后,国内俱乐部出国太难了。门票难买,玩家也容易感染。比如今年6月,北京国安派出球员参加亚冠联赛。结果,过了五个月才回来。11月22日,最后9人返回北京。这5个月的留队期的费用由俱乐部承担,现在商业形势不够好,有些球队干脆放弃。”
本赛季中超联赛第二阶段即将开始。此前外界一直猜测下一届中超很难如期进行。
结果12月1日,中超正式公布第二阶段赛程,距离比赛开始仅剩11天,大部分球队都在迎难而上组织集结。
“这个联盟就像每个人的‘自我救赎’。相信最后一定会正常举行。即使有些俱乐部拖欠工资,暂停训练甚至交不起交通费,只要有足够的11人,他们就会上场比赛。现在这个行业真的很难。玩家能做的就是把游戏玩好。目前,比赛区的住宿和餐饮全部由比赛主办方承担。唯一要交的钱就是交通费,有的玩家自己掏钱。”辛波说。
另一家俱乐部的工作人员黄鹤认为,为了保持中超的形象和稳定,所有俱乐部都应该尽力克服困难,但这将直接影响联赛的整体品牌形象和比赛的激烈程度。
大多数国内球队没有以前那么有钱了。为了让球员好好休息,恒大多次使用私人飞机接送球员。现在这些飞机已经被恒大处置,解决燃眉之急。一位业内人士直言不讳地告诉记者:“大多数中超足球俱乐部都不同程度地经历了财务危机和经营困难。”
危机早在苏宁出现问题时就开始蔓延。今年2月,江苏足球俱乐部(原江苏苏宁队)发布公告称,曾经获得中国男女足球顶级职业联赛冠军的江苏队暂时消失,令人尴尬。
今年9月,中超第八届冠军广州也开始遭遇严重的运营困难,向广州市体育局申请托管。据报道,母公司恒大已经收回了球队账本上的所有运营资金,导致广州队从10月份开始拖欠工资。
北京国安最近也在和队内高薪球员谈判,希望他们能接受降半薪。重庆两江竞技因拖欠水、电、食品供应商款项,已无法支撑日常运营,宣布停工。河北队也因为交不起水电费,做出了停工休假的决定。所有员工共同声明他们将免费工作。目前他们正计划凑11名球员低价参加中超联赛,颇为惨烈。
金元时代
除了大宗建材、家电等房地产上下游行业,还有一个与房地产深度捆绑的行业——足球。
上世纪90年代,万达曾将大连足球推向巅峰,取得55场联赛不败,打响了万达的品牌。建业的胡葆森和绿城的宋卫平也成为中国足球职业化改革之初的投资人。然而,2000年后,房地产和足球不受束缚,万达退出足球,宋卫平怒斥“甲乙五鼠”事件,开发商集体“踢足球”直到十几年后。
2010年,许家印依靠香港“扑克之友”刚刚走出债务危机,翻身成为中国首富。就在广州GPHL因假球案被勒令降入中甲时,投资方GPHL宣布退出中国足球,许家印当即决定斥资1亿元复制广州队。钱来得很快。合同一谈妥,恒大就先拨款2000万元结清拖欠工资。
2010年至2020年,全国商品房销售额从1万亿增长到17万亿,房地产迎来又一个黄金期。房地产的暖风也吹进了足球,开启了“金元时代”。
不仅是许家印,其他的房地产商几乎同时入市。
p>2011年,王健林又回归了,称将拿出20亿元到30亿元全方位支持中国足球;同一年,广州另一家地产商富力,也接手了一家处于欠薪状态的俱乐部,更名为广州富力足球俱乐部,主场移至广州越秀山。
彼时不差钱的恒大,组建了一支阵容超强的球队,2013年便创造中国足球新历史纪录,首夺亚冠冠军,“广州恒大”的名号响彻中国足坛。
主帅里皮,三大外援埃尔克森、穆里奇、孔卡,以及郑智、冯潇霆、郜林、张琳芃、孙祥、赵旭日、黄博文、曾诚等球员的强大表现,至今令人记忆犹新。
到了2014年,绿地入主上海老牌球队申花;2015年,苏宁接手江苏队。这时候,中超16支球队,每一家的母公司或多或少都有房地产业务,有的是主业,有的是副业。
这十年间的中国房地产,追求规模效应,加杠杆、高溢价拿地、高周转、高薪挖职业经理人。地产的行事作风也“感染”了足球,地产商向足球行业砸入巨额资金,各家球队高薪聘请国脚和外援,赢一场球能奖励数百万元。曾经的国足主帅里皮,以2300万欧元年薪,登上过法国足球媒体列出的世界足坛教练年薪排行榜第二位。
房地产给中国足球注入一剂强心针,带来了久违的胜利。广州恒大是最杰出的代表,三年内两次登顶亚洲之巅,天河体育场数万人组成红色波浪,在亚冠决赛夜,球迷总会用粤语高声齐唱一首《海阔天空》:“多少次,迎着冷眼与嘲笑,从未有过放弃心中的理想。”
中国球迷长舒一口恶气,足球在中国重新成为一项能吸引人、带来荣誉感、有市场的运动,这背后,地产商们不知道砸了多少个“小目标”。
巨亏背后
巨额亏损是足球俱乐部华丽荣誉背后的代价,地产商们似乎从未想在足球上获得金钱回报,他们到底在图什么?
“年年亏损,小俱乐部一年亏两三亿,像恒大这种级别的一年亏接近20亿。”辛波表示。另一家中超足球俱乐部内部人士则称:“我们这边一年纯砸钱5-6亿。”
河南建业董事长胡葆森2019年在一次活动中提及,他投资足球一年亏10个亿:“从1994年中国足球职业化以来,河南建业是唯一没有更换过名字和赞助商的俱乐部。我和马云、郭广昌聊足球,郭广昌投资英超的狼队赚钱了,我们一年亏10亿元。”
广州恒大俱乐部2018年度的财报显示,当年营业收入为6亿,营业成本约为24亿元,净亏损18亿元。2019年度财报中,总成本达到29亿,亏损19.4亿,最大笔的支出用在了归化球员上,艾克森的转会费达到4052万元,费南多的费用为2830万元,恒大租借出去的球员高拉特,其召回费用达到了9600万元。
而恒大俱乐部的主要收入来源,是母公司恒大自己的广告费用。排名前列的大客户,还包括恒大的供应商们,比如三棵树涂料、广东联塑、马可波罗陶瓷。
对于为何要在足球上烧钱,有些地产老板说,是为了自己的足球情怀,有些人说是为了打广告。许家印曾说,在电视台打广告一秒钟要15万,一场球赛有好几个小时,投资足球不仅花得少,宣传效果还更好。
在这个问题上,王健林显得更加诚实。万达2011年重回中国足坛时,王健林发表了一番演讲,阐述自己投资足球的原因是三点:领导指示、社会需要、情怀未泯。“万达之所以重新回到足球,首先是领导的重要指示,希望我能承担责任,大力支持中国足球重新振兴。”
“足球是政绩、是地方名片,很多房地产企业家认为,政府需要这个。房企投足球,就是帮地方政府买单。”一位业内人士对第一财经指出,足球能够链接企业与政府的关系,这对于需要经常跟地方政府打交道的房企来说,比获得品牌效应重要得多。还有房企在投资足球后,依托足球或者体育概念拿地,避开激烈的招拍挂,便是在更隐性的地方把投资足球的钱拿了回去。
但是足球行业自身无法造血,当背后的地产“金主爸爸”手头不再宽裕,足球的金元盛世也就到头了。
谁来接盘
中国足球27年的职业化发展史上,烟酒、家电、快消、医药、房地产等行业都充当过背后金主。
“房地产之后,谁来接盘足球?目前大部分俱乐部的股权改革都不算成功。”辛波对第一财经表示,他认为仅有的成功案例是山东泰山队,今年年初,国网山东电力将山东鲁能40%股权转让至济南文旅,“从一家国企到另一家国企手上,比较有保障”。
多数俱乐部都把股改希望放在国企和地方政府身上。比如重庆队引入重庆的国家级新区两江新区,河南队借改中性名之机引入郑州和洛阳地方政府。“这些俱乐部完成书面上的改革,但是资金还没彻底到位。”另一位业内人士透露。
放眼看去,很难再找到一个行业,愿意像过去的房地产那样,以真金白银支持足球这张烧钱的“地方名片”。
但黄贺告诉记者,职业足球俱乐部股改是大势所趋,也是《中国足球改革发展总体方案》的要求。
早在2015年2月27日,中央全面深化改革领导小组第十次会议,审议通过的《中国足球改革发展总体方案》,就有关于“改革完善职业足球俱乐部建设和运营模式”的描述,其中称,实行政府、企业、个人多元投资,鼓励俱乐部所在地政府以足球场馆等资源投资入股,形成合理的投资来源结构,推动实现俱乐部的地域化,鼓励具备条件的俱乐部逐步实现名称的非企业化。后来足协的一系列改革,便是基于这一方案。
如今足球俱乐部确实到了最艰难的时刻,因为疫情导致不能主客场比赛,连门票收入都没了。“这不是俱乐部活不下去的根本原因,足协的去企业化‘中性名’规定也不是原因,足协的各种限制一定程度是好事,限制了俱乐部超额投入和烧钱。”辛波认为,职业足球俱乐部如今最根本的问题,是无法自身造血,收入与投入不成正比。
但是危中有机,中国的足球市场仍然存在。辛波发现,他所在的城市,有越来越多的业余足球爱好者踢野球,足球氛围正变得浓厚。职业足球以一时成败论英雄,但是对于中国足球产业来说,需要做更长远的事情,让更多中国人喜欢足球这项运动,并能亲身参与足球,足球产业才有自我造血的能力。
辛波认为,足球从业者必须得苦撑过这个艰难时刻,等待足球行业真正回归,不再依赖其他行业的输血。
足球走马灯般的投资者轮换背后,是中国经济风口的风云变幻。房地产曾拼命垒高足球的资本价码,但终究也只是中国足球的一个过客。
(应受访者要求,辛波、黄贺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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