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经济周刊》记者谢伟北京、浙江报道。
去年4月以来,全球大宗商品开启爆发式上涨模式,不少品种涨至近10年来最高水平。今年5月,铜价一度创下78640元/吨(人民币计价,下同)的历史新高。经过一波回调,仍是疫情前低价的两倍。11月下旬,国内外铜价在11月中旬“降温”后再次反弹。
大宗商品和原材料价格高企是今年经济运行面临的突出矛盾之一。随着有关部门采取一系列保供稳价措施,原材料价格上涨趋势“降温”。11月22日,国务院办公厅发布《关于进一步加大对中小企业纾困帮扶力度的通知》号文,提出缓解成本上涨压力、加强大宗商品监测预警、加强原材料供应与货源对接服务、稳定我国主要出口航线班轮公司运力供给等政策措施,为中小企业经营保驾护航。
承重原材料价格高,物流成本高,中小企业生存困难。
他是浙江张锦程一家经营了十多年的铜加工企业的负责人。回顾一年多的业务工作,他觉得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需求的快速增长和原材料价格的剧烈波动给经营带来了诸多不利影响。”张锦程直言不讳地告诉《中国经济周刊》记者,价格变化太快,企业采购已经来不及,企业原本有序的生产经营秩序被打乱。“在大幅上涨和下跌的情况下,这是一种损失,也是一种巨大的损失。”
张锦程还透露,在当前大宗商品暴涨期间,部分同行因避险操作不慎做空铜价,造成严重损失。
“我不敢再进口铜了”
张锦程工厂主要从事铜加工,通过购买电解铜生产铜板、铜带等铜制品。下游客户多为机械制造、电子元器件制造企业的配件厂。这些零部件工厂使用铜板、铜带、线材等基础材料生产各种零部件,为终端企业提供电子元器件。这些零部件最终流向富士康、苹果等电子制造企业,或者当代安普瑞斯科技有限公司等新能源企业。
目前,中国的铜需求是世界上最高的,占全球消费量的50%以上。然而,由于国内铜资源有限,中国铜矿严重依赖进口。像张锦程这样的加工企业往往是“开箱即用”,原材料主要依赖进口。
张锦程介绍,通常有两种方式采购电解铜,或者通过进口采购,与国外供应商如嘉能可和必和必拓签订长期合同。或者在上海现货市场买现货。
不过,他告诉记者,今年,企业改变了过去十年的传统,停止进口原材料,转而转向国内采购。
为什么不导入呢?原因很简单:——原料电解铜及其运输价格暴涨。
张锦程直言,铜价从去年4月份开始持续上涨,从疫情前的4万元/吨左右涨到7万多元/吨,之后一直在高位运行。再加上溢价、汇率等因素,进口和购买都不划算。由于进口采购量大,一批电解铜运抵香港500吨。在价格剧烈波动的情况下,如果我们仍然坚持进口,每吨大概会损失500元左右。更重要的是,到货时间和报关时间也失控,根本无法保证生产订单。
“改为国内采购后,物流顺畅,可以小批量多次采购,确保在价格剧烈波动的情况下,物流和成本可控。”张锦程说。
然而,即使没有像张锦程这样的客户,上游电解铜贸易商的痛苦也并不强烈。
张锦程告诉记者,虽然他选择不直接从大
根据张锦程的分析,基本上是由于疫情后期需求回升。“去年疫情初期,大多数工厂推迟开工。后来有可能开工,订单蜂拥而至,全年需求非常旺盛。”
然而,旺盛的需求并不一定会导致企业利润的增加。——原材料价格上涨较快,资金成本也在增加。
“原材料价格一路上涨,为了锁定成本,我们不得不增加库存。随着订单的增加,应收账款也在增加,导致资金成本全面增加。”张锦程说,“平均每吨产品的成本增加了300-400元美元。”
原材料价格上涨有多快?张锦程说,价格变化如此之快,企业根本来不及采购。
“比如中午12点,我接到一个100吨产品的订单,但是到公司去市场采购的时候,每吨电解铜的价格已经上涨了500-100元,几乎超过了我的利润。”张锦程说,在这样的情况下,企业只能硬买。“如果不买,明天还会继续涨。”
旺盛的需求导致了那个时期很多材料的涨价,不仅是电解铜,还有其他商品,比如热卷、不锈钢。
“就我们的铜加工业而言,从去年底到今年上半年,这个行业的产能在快速扩张。”张锦程告诉记者,罗通、中铝、华中铜业、沈阳奥博特、楚江新材料、兴业铜带、梁海集团等大公司都在扩大生产。尽管张锦程自己的公司没有扩大生产,但在强劲的需求下,其产能利用率从70%达到了85%。
今年7月,欧洲最大的铜加工厂因德国洪水停产,大量订单迅速转移到中国。“命令下达得真快。中铝、楚江铜业、楚江新材料等公司收到了大量来自欧洲和德国的订单。”
但是订单的增长速度没有产能扩张快,导致低价销售的恶性循环。
“本来成本上来了,但是加工费下降了,利润变薄了很多。”张进
程说。
他向记者算了一笔账, 通常,铜加工企业的利润用加工费来衡量,购入原材料电解铜,售出铜板、铜带,向客户收取加工费。以前,加工费约为4000元/吨。而按照当下的铜价,利润率缩减了20%。
“原材料基准价格是透明的,加工企业收取约4000-4500元/吨的加工费。今年加工费直接降了500元,原先4500元/吨档次的产品降到了4000元,原先4000元/吨档次的产品,降到了3500元。”张锦程说,“因为行业普遍产能都扩张了,为了维持最佳产量,大家都得抢订单,造成了加工费的降低。”
他不禁担忧,这样的产能扩张,让前些年的减产走了回头路,“虽然铜并不像煤炭、钢铁一样产能过剩,到现在即使不能说是死灰复燃,也算是不正常的扩张了。”
这意味着,需求的暴涨,可能反而导致企业生产更加困难。
在张锦程看来,加工费还将持续处于低位,“涨不回去,产能扩张这么严重,得淘汰一些企业才能涨回去。”
“需求的爆发导致很多企业扩了产,接下来随着疫情的好转,国外生产秩序恢复之后,订单量肯定会下降。到时候,大家的产能又会面临严重过剩的情况。”他预计,随着国外生产秩序恢复,电解铜、有色金属、铝等大宗商品的价格才会真正回落。但这样一来,资金成本虽然下降,但订单量可能会不足。
“供给和需求还是需要一个合理的秩序,这样暴涨暴跌,很多企业经营都会遇到问题的。”张锦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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套保又见亏损?
在告别进口之后,张锦程选择从国内市场采购。
铜的现货交易价格是根据上期所期货合约价格加升水,如期货价格为7万元/吨,铜加工企业可以选择买入交割,成本即为7万元+升水价格。若当天立刻采购现货,升水价格约为450元/吨,则综合采购成本为70450元/吨,成本直接上升了450元/吨。期货交易,则是每月15日交割一次。
“以前的升水约为100元/吨左右,而今年全年升水几乎都维持在300元以上。”张锦程向《中国经济周刊》记者称,这么高的升水是不正常的,因为现货非常紧张。
“确实比较紧张,现在上海的电解铜库存也非常紧缺,一直处在一个大家理解为很危险的边缘。”张锦程向记者说,11月初显性库存只有约11万吨,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库存量,在这之前日常库存约为30万吨。(编者注:显性库存指的是类似于交易所库存、保税区等指定注册仓库中的库存。隐性库存指类似贸易商、经销商等的库存等,这类库存较难统计。)
最新数据显示,11月29日中国市场电解铜现货库存8.68万吨,较11月22日增0.49万吨,较11月25日增0.34万吨;其中上海库存5.64万吨,较11月22日增0.09万吨。
供应链的“梗阻”更是助长了铜价的涨势。“由于船期不确定、运费暴涨、报关时间等因素不受控制,贸易商也没什么钱赚。所以造成上海的现货就这么紧张。”张锦程向记者表示。
在他看来,年内,电解铜价格保持高位的情况可能还将继续持续下去。因为上海的显性库存与伦敦库存都没有显著增加的迹象,嘉能可、必和必拓、力拓等贸易商的供应也不足,贸易商的进口动力也不足。
“但是大家看到电解铜库存减少,虽然订单不足,每天还是需要抢购,因为担心价格继续上涨。”张锦程说。
然而,多备库存对于企业而言并不合理,因为材料本身价格非常高,如今下游订单也没有那么充足,企业没有很大的主动意愿去备库存。
而此前,铜长期稳定在45000-50000元/吨之间,行情波动并不大。“那段时间订单是比较均衡的,企业的生产、采购、销售等环节都很有序,更利于企业经营。在暴涨暴跌的情况下,弄不好就是亏损,甚至是巨亏。”张锦程说。
据张锦程了解,在本轮大宗商品暴涨的过程中,有同行企业由于套期保值操作不慎,做空了铜价,导致亏损严重。
他同时抱怨,国外大量“印钱”以及外国投行的鼓吹也影响了铜价,“每次我们中国需求有上升迹象的时候,国外投行就会鼓吹铜价,制造有利于铜价的舆论。再加上他们的资金面非常宽松,也有实力去拉升铜价。”
在全球经济复苏放缓、国内大宗商品稳价保供政策严格落实等因素的共同作用下,四季度以来,大宗商品市场整体回落。
不过,与其他大宗商品相比,铜价并没有深度调整,仍然表现出一定的抗跌性,维持在7万元/吨的水平。事实上,在有色金属中,铜被广泛地应用于多种行业,被视为反映经济的指标,素有“铜博士”之称。铜的产业链最完备,从矿山、冶炼厂、到加工企业、再到下游客户,整个产业链都在期货市场参与保值操作,参与度是最高的,能够充分反映供给与需求的情况。因此,铜的价格不容易受消息面所左右。
张锦程预计,要等疫情真正好转,国外的生产秩序恢复,矿山劳动力问题以及海运问题得到缓解之后,供应增加,届时铜价才会真正开始下跌。
对于当下的困境,张锦程表示,企业的策略还是严格按需采购,回避风险。“根据订单采购,就是稍微亏一点,也会采购。”他表示。
2020-2021年LME(伦敦金属交易所)铜价走势,图片来源:LME官网
(应采访对象要求,文中张锦程为化名)
责编 | 姚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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