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红楼梦》里,宁荣二公的后代,贾氏家族的长女,我叫贾元春。别看我是出生在显赫的公侯世家,却是短命相,长到20岁就死了。哎……
传言说我是被人用弓弦勒死的,其实没人勒死我。我只是心智不够坚强,因惊吓导致流产,一病不起病死的。回首我这一生,才发现我不过是只惊弓之鸟罢了。
我出生那天正好是大年初一,家人就给我起了元春这个名字。我的父母兄长对我都很好,只是家里的规矩多,我不能只顾着自己高兴,更得按照长辈们的期待和安排活着。
我很爱我的祖母,但是我更爱我的母亲。然而,在我能说会笑之后,祖母就把我要了过去,安置在她身边。祖母年迈寂寞,需要有个女孩儿在膝下逗乐儿,我只好从母亲那里搬了出来。
祖母很疼我,什么事情都替我安排妥当,我也很孝顺她。唯一让我不开心的,就是我依然无法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只得接受长辈们的安排。
时间一长,我也就忘了该怎么实现自己的意愿了,全凭别人安排罢了。
我很无能,是吧?或许这就是我的命了吧。
如此这般,也算过了几年快乐日子。直到我7岁那年……
7岁那年,家族中发生了好多事。这边大伯和东府里的大伯,不知道他们干什么了,就把皇帝给得罪了。那时候的皇帝,现在得称之为先皇,他是看贾家祖辈有功于社稷,才没有惩处他们。他赦免了这边大伯的罪,又恩准了东府大伯可以把爵位让给儿子继承。但是他的气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平复呢?皇帝也是要面子的。
正赶上宫里要选女官女史,我正当可以参选的年纪,必须得参加。
当时,但凡有女孩儿的人家,比如我们这样的人家,不愁吃穿,不愁利禄,就会想方设法让女孩儿落选。毕竟,谁都不想自家娇生惯养的女儿去当丫环伺候人去。
我以为父母也会这么做,好让我落选,别去当奴才伺候人。谁成想,他们竟然劝我务必去。
长辈们说,家里的两位大伯已经得罪了皇帝,如果咱家在这个节骨眼上落选,很容易让皇帝起疑。如果皇帝认为贾家这是在藐视君主,那就大祸临头了。
小小的我,就要把家族的重担挑在肩上吗?我犹豫了,我不想去,可他们都让我去。小小的我,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他们的要求,只得听凭他们安排。
于是,我顺利进宫做了一名女史……
宫里的女史真多呀,却少有我这样的世家大族里出来的大小姐。他们要么是人家花钱买来的替身,要么是小门户的姑娘,没法子才进来的,只有我是切切实实进这宫里来的。
我只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女孩儿而已,从来没经历过争斗,连兄弟姐妹间的竞争也不参与的。进宫之后呢,我却和其他女史过集体生活,同时同住,共同伺候主子,共同竞争仅有的资源。
她们中的大部分,有个性、有主见、有野心、要往上爬,各个身上都有长处,都比我更适合在这里生存。而我,只是个离家的孤独之人,没有家人,没有主见,没有竞争力,更加不敢不听管理者的支使。
时间一长,那些喜欢欺负人的女孩儿,那些喜欢竞争的女孩儿,她们自然就把我当成了一颗软柿子。
我确实是颗软柿子,不知道该怎么改变自己的处境,只能盼着挨到年纪被放出宫,那时我就可以回家了。
期盼回家,就成了我多年来夜里必做的美梦。
后来,新皇登基,要选妃、选女史。没多久,选秀活动就落幕了。听说功勋世家的女孩儿没一个选上妃嫔的,这倒是新奇事。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我依然做着伺候人的活,听着女官上司的差遣,任由同行挤兑。一转眼我就长到了14岁。
忽然有一天,上司把我叫进房间去。我以为是不是我什么事没做好,又要被训斥了?没想到,女官却对我笑脸相迎,让我跪地接旨。
我有些懵,只得听从女官的话,跪在地上。只听太监宣读圣旨,说皇帝纳我为贤德妃,加封凤藻宫。
我猛地抬头看那宣旨的太监,不知不觉就被太监恭恭敬敬地搀扶了起来。当时我都懵了,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拿着圣旨走出上司的房间的。我只记得,等我走出来之后,好多人都对我跪拜不已。
这等好事来的太忽然,完全没道理。毕竟我在女史里并不拔尖,平时也默默无闻。按理说,皇帝不可能在我身上留心的,怎么突然就相中了我,要封我为妃呢?
一时之间,平日里支使我、责骂我、挤兑我、嘲笑我的那些人,统统都过来恭喜我。更是有人主动帮我分析突然获宠的原因。
原来是皇帝要安抚世袭贵族,选择从贾家入手,这才选了我当妃嫔。
原来,我忽然飞上枝头,是因为我的娘家,而非因为我这个人。不过这样也好,毕竟日子有了盼头。
当我登临高位之后,才敢回首过去7年的艰苦岁月。那7年里,我是那么弱小、无助、可怜……如今我终于不再弱小、无助、可怜了。
皇帝与太上皇商议,可以让妃嫔回娘家探望。家里人也带来消息,说他们准备建造一个省亲别院,等建好了,我就可以回娘家了。
我盼望着,盼望着,终于盼到了省亲这一天。
我早早就做好了准备,打算先拜过太上皇、皇太后与皇帝之后,再回娘家。可是皇帝迟迟不放我回去,又对我说了好些让我似懂非懂的话。直到天都黑了,很晚了才放我去。
哪有回娘家晚上回去的?
看这一白天,皇帝左敲右打的姿态,我虽然不懂得什么朝局,也不是傻子。我大约看得出来,他是不喜欢我娘家的,更不想我贾家太得意忘形。
我以为家中的省亲别院,不过是个院子。那样的话最好,我喜欢家常的样子。可我没想到,省亲别院却是灯火通明,山水园子、软装布置,都是极尽奢华。
这既不合我的心意,又太耗费了。
我能说什么呢?再不合心意,都是家人对我这位皇帝妃嫔的敬意。只得告诉他们,以后不可这么奢华。
见到父母、祖母,他们容颜未改,对我的态度却改变了。他们不再是高高在上的长辈,都对我毕恭毕敬的,一点都不像我小时候在他们身边的样子。
期盼多年能够回家看看,这下终于回来了,多年来的委屈就都涌上了心头。我好羡慕家里的弟弟妹妹,我好像也过着她们这样的日子,父母天伦在一处,多好啊。
我知道,在这个场合,有外人在,又有宫里的宫人在场,我不该说那些感性的话,不该抱怨父母长辈的安排。可是,我克制不住,就是想要哭,想要诉说,想要把我的埋怨倾吐出来。
过后儿,我还要把皇帝给我的敲打,告诫给家人。他们须得对皇帝尽心尽力才好。
我已经不再是小女史了,而是陪伴在君王左右的女人。我所看到的,也必然不再是做女史时的那点儿事,而是从更高的视角、更开阔的视野去看我与贾家的前途。
娘家的前途,极可能会影响到我的生存质量。站在皇帝左右,怎么看,怎么觉得我娘家的前途不妙。这让我为娘家担心之余,又为自己担心。因此在我封妃不久的这段时间里,我都很悲观,很忐忑。
我让家人去打平安醮,本意是想祈求贾家人平安顺遂。没想到家人却把事办的“轰轰烈烈”,惊动了整个京城的官宦之家。我在宫里听着,心里就打鼓。庆幸的是皇帝没有说什么,也没人因此到皇帝那告歪状。我这才放心。
我以为日子会这样慢慢度过,平平淡淡也是好的。只是,事与愿违。
我做女史时经历过的那些争斗,在我成为妃嫔之后又重演了一遍,且情形更加凶险,更加暗潮汹涌。我不知道该怎么争得皇帝的宠爱,也不知道该怎么维持自己的尊严和地位,更不懂得如何笼络人心、进取向上。似乎我的待遇,都在跟着娘家的地位而变化着。
我担心父母,关注着我贾家的动向。我知道,家里的权势越来越少了,家里的钱财也越来越少了。我没有皇帝的宠爱,就连太监们都敢在我面前放狠话了。
我该怎么办?我什么都做不了……可是,为什么我要因为家里人而受这样的委屈呢?进宫做女史、被封妃、被娘家影响着,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都不是我的初衷啊。
显然,我成为妃嫔已经多年,却仍没锻炼出坚强的心智。忽然听说,我贾家因为犯了事,被皇帝赶回原籍去了,我心急如焚。既担心爹娘处境,又担心皇帝余怒未消,会殃及到我身上。
我每天都过得战战兢兢的。好在皇帝并没有迁怒于我。只是父母回到千里之外的原籍,路途遥远,就再也不能进宫来看望我了。
哎……如果我还是个女史该多好,再过几年我就能出宫回家了。
贾家已经在京城住了多年,往日亲密的那些人家也都已经衰败了。想必贾家此时回到金陵,已经不再是从前人们口中的显赫之家了。他们此次回去,还要受到金陵后起之秀的挤兑,不知道要过什么样的日子呢。
皇帝见我日夜为父母悬心,形容憔悴,他本就是十分推崇孝道的君主,因看到我纯孝的一面,便开始对我倾心。一来二去,我就怀上了孩子。我也算因祸得福。
我身在深宫,要想长久安泰地活着,就靠这个孩子了。
我怀了龙裔,皇帝很高兴,因此我就成为了宫里所有目光的焦点,一时之间风光无限。这时候我才发现,荣华真好,宫里的风景真合人心意。
可让我万万没想到,正在这好时候,娘家又出了件大事。
贾家借着三妹远嫁这件事,投靠了朝廷中的另一股势力。
多年前家里给侄媳妇办葬礼,就借着这件事攀上了北静王。从那以后,贾家就成为了替北静王效力的奴才。但是我家日渐衰颓,渐渐就不受北静王待见了。如今我家在故乡金陵,似乎已经脱离了北静王的势力,家人又想着要延续富贵,因此就拿出了探春,让她远嫁,以此投靠了别的王爷的势力。
一仆侍二主,这可是为奴大忌呀。
我也明白家人的用意,不过是想谋求后路。
如果这两个王爷相互交好那就罢了,可偏偏他们分庭抗礼,各不相让的。贾家如今落魄成了小门小户,要从他们虎兕争斗中营利,那不是自讨苦吃吗?
我日日为此悬心,孕期的不适也因此大大增加了。
正在我担心之际,终于事情爆发了。
那两个王爷终于出手,他们斗争的矛头都指向了贾家。
他们都想要借着打击贾家来打击对方,纷纷在皇帝面前告状。状告贾家收受贿赂、贪恋权势钱财、逼死人命、在国孝家孝期间停妻偷娶、聚众淫乱赌博……件件都告在了皇帝心坎儿上。
我知道皇帝心性,他最是励精图治的。现在知道有臣子如此,那还不杀鸡儆猴?况且这是两个王爷告贾家的状,贾家就算无罪也是有罪了。
我知道此时该闭嘴,什么都不说,只等孩子落地,说不定就能保住贾家人的性命。可是我怎么能无动于衷呢?我忍不住要去替家人分辨,奈何所有事情都有人证物证,件件属实,无从狡辩!
贾家获罪,就在旦夕之间。
我一想到家人前途渺茫,一想到我无能为力,不能帮助家人摆脱困境,就痛苦心伤。一时没有克制住情绪,竟然让孩子流了下来!
失去了孩子的我卧床不起,想到家族后事,想到自己失子无靠,我万念俱灰。
没两日,我就再也支撑不住,一睡不醒了。
我好想给父母通风报信,只是路远山高,他们远在千里之外的故乡,我如何才能让他们及时知道这个消息呢?
我只能托梦。
梦里,我告诉他们:爹、娘,我已经死了,你们要马上退步抽身,否则就会大难临头。说完,我的魂魄就回到了警幻那里。
不知道他们明不明白我的意思,早早退出,别在继续卷入这场虎兕之争中,那是他们那些王爷的势力之争,与我们贾家有什么关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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