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儿子出生时患有意外脑瘫。我在他五岁之前,一直小心翼翼地把他当作婴儿抚养,但他的父亲不喜欢他,所以我不得不带着孩子再婚。
现在,我的继女,一个13岁的女孩,守口如瓶,称我的儿子为“失败者”。她发脾气拿我儿子出气,一碗热气腾腾的粥泼在他头上。
我所有的朋友都劝我直接把她的脸清理干净,但是我觉得对于这种孩子来说,如果你想吸取教训,那将是致命的.
今天是我和钟毅结婚一周年。我躺在床上拍着杨洋让他入睡。我不知道钟毅出现在门框上多少次了。
他的脸上充满了不耐烦,他用嘴问我:“你睡着了吗?」
我点点头,轻轻地下了床,给杨洋盖好被子,走出了房间。
门被打开的那一刻,钟毅匆忙把我带到卧室。
就在床背的旁边,的手机在床头恰巧响起,而在屏幕上,我看到了钟的名字。
我抓住钟毅半敞开的衬衫,问他:“继续?」
钟毅的呼吸渐渐平静下来,眼里闪过短暂的犹豫,但他放开我,摸了摸手机:“大晚上的,也许有急事。」
他打开电话,按下免提键,钟惊恐的声音突然划破了一个房间的寂静:“爸爸,快来,快来帮我,有两个人打我,在花湖路的小吃摊上,快来.啊……”
这突然的尖叫使头皮发麻。钟毅把手机按在耳边,急切地问:“欣欣,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然而,电话那头钟的声音开始变得飘渺起来。手机好像不在身边了,但是不挂。从嘈杂的背景声音中,我几乎听不到一些断断续续的对话:
“这世上,我敢拿酒瓶给老子开瓢。我还没出生。来吧,你有胆量在这里砸碎它。来啊!」
“砰!」
“老聂!」
撞车事故发生后,一声尖叫清晰可见,我认出了钟毅的前妻杰西卡,而老聂是她的现任丈夫。
钟毅有点乱。当他焦急地穿衣服时,他对着电话喊道:“欣欣,等等,爸爸会过去的。”」
毕,像旋风一样冲出家门。
几分钟前,迷人的房间突然陷入寂静。我失望地叹了口气,穿好衣服在客厅等他回来。
一打开手机,就被社区群密密麻麻的聊天记录吸引住了。我点进去翻了翻。他们聊了一个关于“花湖路大排档的麻烦”的视频,这正是钟刚才在电话里说的。
视频很短,是在人群中拍摄的。盯着屏幕看了很久,我隐约认出中间是一个男人在和一个穿校服的女孩争吵。女孩手里拿着一个瓶子,男人的脖子太长,手指不停地指着他的头。
下一秒,女孩几乎毫不犹豫地把瓶子扔向对面的头。与此同时,画面中一个身影急速闪过,冲过去将男子撞倒。
“老聂!”杰西卡的尖叫再次出现在视频中。
我爬上楼梯,一条一条地看了七八百条聊天记录,终于整理出了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
原来,钟放学后跟着杰西卡和继父出去吃大排档。途中,钟想喝奶茶,让聂超在银座旁边的那家买。杰西卡怕聂超买错,两人越来越不情愿,于是提议一起去,给钟留了个座位。
这留下了一个诅咒。
原来,萧中鑫占了桌子,吃得很热情。后来,一个新的三口之家来到了邻桌。这对年轻夫妇带走了一个大约三岁的男孩。
夫妻俩忙着看菜单,顾不上照顾孩子,小男孩非常活跃。他绕着桌子转圈,不小心碰到了拿着竹签吃烤蘑菇的钟。
其实烤蘑菇串只剩下最后一点了。钟用嘴把它们都放在竹签的尖端。刚要咬下去,突然被人打在腋下,竹签戳进右侧脸颊。
钟痛得叫了起来。她回头一看,清楚地看到罪魁祸首是一个孩子。她什么也没说,狠狠地踢了男孩的背。孩子摇摇晃晃地倒在地上,眼角落在桌腿上,顿时泪流满面。
男孩抱起孩子,又心疼又害怕。他反复问钟。钟右手嘴角勾着小指头给对方看:“他先摸我,我的嘴被扎了。不要相信我。”」
“他是几个孩子,又不是故意的。」
钟被弄得脖子一僵:“那我不是故意的!」
母亲被这话噎住了,开始生气。她冲上去要打钟,却被男孩的父亲拦住:“算了,皮外伤。
,没大碍。她家大人都不在,犯不着跟个孩子争吵个没完。」
男孩妈妈狠狠瞪了钟晓欣一眼,嘴上又不解气地叨叨了几句,才转过身抱着孩子吃串。
钟晓欣却憋了火,明明是她家孩子先惹的祸,她还骂我?我好好吃个串招谁惹谁了?钟晓欣气愤地拿着竹签子一下一下戳自己盘子里的肉,余光却一直在打量着邻桌的男孩。
终于,在男孩被哄好以后又一次围着凳子转圈圈的时候,钟晓欣腿一伸,男孩被绊倒。
这一次摔得有些很,男孩脸朝地,磕断了上面的一颗大门牙。
男孩妈妈这回是彻底怒了,连趴在地上满嘴是血的孩子都顾不得去扶,上来对着钟晓欣就是两巴掌:「你还敢说你不是故意的?你什么熊孩子,怎么这么恶毒?他不小心碰了你一下,你连摔他两次?」
十三岁的女孩,面子比什么都重要,连爹妈大庭广众之下批评自己两句都敢当场翻脸,更遑论当着这么多食客的面被人连扇耳光,钟晓欣觉得自己受到了奇耻大辱。
她急于扳回面子,红着眼吼着要和人拼命,上去就挠花了男孩妈妈的脸,两人厮打到最后,钟晓欣被忍无可忍的男孩父亲飞起一脚踹到在地上。
钟晓欣觉得自己前胸后背各处都在疼,疼得直掉泪,她指着那人的鼻子大骂:「两个大人欺负我一个小孩,你们要不要脸?你等我,我喊我爸来,灭了你全家!」
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开始打电话,然而话还没说完,手机就被男孩父亲抡起的胳膊甩出去老远。
钟晓欣不死心,目光在地上搜寻,手伸向了桌底下喝空的了啤酒瓶。
那男孩父亲大概也已经被钟晓欣气得失了理智,开始变得混不吝,见钟晓欣手里握着酒瓶,不怒反喜,梗着脖子递上去,让钟晓欣瞄准了再砸。
男人的话无异于火上浇油,将钟晓欣的怒火又往上拱了拱,她已经彻底不管不顾了,从地上爬起来,毫不犹豫地举起酒瓶,照着那人的头砸过去。
然而就在两者即将碰撞的一瞬间,一个人影飞速冲过来,将男孩父亲推开。
「砰!」
酒瓶砸在聂超的侧脸,右侧眉骨划开了长长的一条口子,触目惊心。
被推开的男孩父亲心有余悸,不可思议地看着一脸凶狠的钟晓欣:「真砸?妈的,是个狠人!」
我一边叹气摇头,一边从小区群里退出,刚要放下手机,钟毅的电话打过来了,告诉我钟晓欣要来家里借住一晚。
这确实是我没有料到的,那一刻我感觉我呼吸都要停滞,不过我最终什么也没说,沉默着挂了电话,转身去了阳阳的卧室。
大约过了二十多分钟,外面门响了一下,紧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说话声、拉窗帘声。
钟毅踌躇着推门进来找我,一脸的歉意,对我说:「只住一晚,明天就送她走。」
「好,这样最好了。太晚了,你回去睡吧。」
我说完便熄灭了床头灯,整个人缩进被窝,钟毅在床前站了一会,也默默地退了出去。
2
第二天一早,我起床煮粥,又专门给阳阳做了些肉泥,一切收拾妥当,钟毅去客房喊钟晓欣起床,然后去阳台整理衣服。
钟晓欣打着哈欠从房间出来,看到坐在助行器上艰难行走的阳阳,阴阳怪气地嘲讽道:「嗐!再练也是个废物。」
我已经尽力让自己心平气和了,但是汤盆放到餐桌时那重重的撞击声还是出卖了我的内心,我没法做到装聋作哑:「小孩子说话最好有点教养,不然到了外面会被人教训。」
钟晓欣白眼一翻,撇了撇嘴:「说都不让说?不说就不是废物了?切,这样的小孩也就你稀罕,扔外面连人贩子都嫌弃!」
小小年纪,专捡旁人的痛处戳,我真的恨得牙痒痒:「你倒是会走会跳,可你三天两头被你那继父赶出家门,死皮赖脸跑我们家借宿,连你妈都不稀罕你,你不是更像个废物?」
这话管用,钟晓欣一时语噎,脸涨得通红。
我继续刺她:「既然来我家借宿,那就有个借宿的样子,别口无遮拦地惹我不高兴,小心我把你扫地出门!」
话音未落,钟毅从阳台上冲过来,他早已练就了敏锐的嗅觉,在战火爆发前打断了我和钟晓欣箭弩拔张的局面。
他一边穿外套一边对钟晓欣说:「嘴巴这么欠,你今早上不用吃饭了,直接回你妈家拿书包,我送你上学!」
说完不顾钟晓欣的挣扎,连拉带拽地把她带出了门。
屋子里又安静下来,只有阳阳扶着助行器左一下、右一下的踢踏声,他费了很大的劲才挪动到我跟前,仰着头,口里含混不清地一直「啊」。
大约是饿了。我弯腰抱起他,将他放在宝宝椅上,喂好了饭,然后和医生确认了下午康复训练的时间。
阳阳是个脑瘫患儿,这是我心里的一根刺,也是钟晓欣用来攻击我的利器。在她的眼里,阳阳是不配有名字的,「废物」就是她对他的称呼,而她对我的称谓则是「废物的妈妈」。
阳阳的脑瘫是在出生后八个月才诊断出来的,医生说是因为出生时产程较长引起胎儿窒息,伤到了部分脑子,但好在阳阳智力正常,只是语言发育有些迟缓,行走困难。
为了阳阳我辞掉了工作,全身心投入到他的康复治疗中,直到最后全家不堪重负,前夫提出了离婚。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在我妈的帮助下,一边靠在网上帮别人画图赚钱一边给阳阳治疗。
转眼快要两年过去了,阳阳现在三岁了,他在助行器的帮助下已经可以短暂行走,语言方面偶尔也会蹦出一声「妈」,我也在医生的介绍下实地考察了一所专门收这种特殊孩子的幼儿园,计划在九月份就给阳阳办理入园。
除了我和钟晓欣那糟糕的关系,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手机「叮咚」一响,打断了我的思绪。
是钟毅刚刚发过来的一条信息:「老婆,对不起,欣欣的话你别放心上,这孩子从小被惯坏了,无法无天的,我已经批评过她了。不管怎样,我都会陪着你一起走下去。」
对于一个经历过失败婚姻又有一个身残的孩子的我来说,「一起」这个词,比得过任何华丽的海誓山盟。我心里稍稍一宽,提醒自己不要在意那么多,钟晓欣就算再瞧不上我,也无可奈何。
下午的康复训练进行了一个小时,以至于我回到家的时候钟毅已经在厨房忙活开了,我来不及放下阳阳就快速到客卧看了一眼,确定没有钟晓欣的身影后,才长长松了口气。
然而下一秒,蹲在厨房门口剥蒜的钟毅就给了我当头一棒:「老婆,有个事想和你商量一下,姚晶给我打电话,说要让欣欣来我这边住几天,聂超不是伤了头吗,他们两个不对付,怕再起冲突。」
刚刚松掉的那口气就这么突然又被提起,我心里不禁一阵苦笑,果然是怕什么来什么,到底是躲不过去啊。
钟毅还想再说什么,门铃突然响了,姚晶笑容可掬地站在门外,手里拎着一个小皮箱。在她的身后,是背着书包、嚼着口香糖、白眼翻上天的钟晓欣。
钟毅一愣,从地上站起来:「我不是还没给你回话吗?你怎么自作主张……」
「嗐,趁着天没黑,我赶紧送过来,老聂那边还等着我照顾。」
姚晶将皮箱放在玄关处,又将钟晓欣使劲往屋里推,看到抱着阳阳沉着脸一动不动的我,思索了片刻,突然从包里拿出一沓钱,硬塞在我的怀里:「那个,这几天就让你费心了,这点钱给阳阳买零食吃。」
说完像是怕我反悔一样,逃也似地窜出了门。
我拿着那叠钱愣了愣,感到异常烫手,将阳阳往钟毅怀里一放,拔腿就追出去。
然而,走廊里并没有姚晶的身影。
我家住四楼,我追出去的时候电梯显示还在 15 楼下行,这么短的时间,显然姚晶没有乘坐电梯。
我疑惑地往旁边的步行梯走了走,果然听见了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和姚晶说话的声音:「我已经将欣欣送到她爸这里了,她不会再烦你了,你今晚上回来住吧?
「我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可是这抚养权也不是说变更就能变更的,我老早就提过,她爸不同意,你总得给我点时间……
「你能不能以后不要再拿离婚说事了?我有个女儿我当初也没瞒着你……什么?没想过她这么恶毒?」
许是楼道里声音效果不同,又许是姚晶不小心触动了按键,通话声突然变成了外放,聂超的声音突兀又清晰地回荡在逼仄的楼道:
「我昨天已经说得很明确了,我冲上去并不是我多勇敢,而是我知道她是个什么德行。别人觉得她不敢下死手,但是我知道她敢。
「我还知道这一酒瓶子砸在别人头上,不住一个月院人家都出不了这口恶气,我绝对会被讹得倾家荡产。
「你自己想想我们结婚以后她惹过多少祸,亲戚好友家的孩子哪个没被她欺负过?几乎得罪个遍。姚晶,真不是我不容她,她真的太不服管教了。
「你最好让她跟着她爸,实在不行放到老家,不然咱俩只有离婚这一条道了。」
电话说到这里猛然挂掉,姚晶抱着电话不死心地「喂」了几声后,气呼呼地低声咒骂了一句,抬脚刚要继续走,看到转角处环臂倚在墙上的我。
我在她错愕的目光里,将那叠钱重又扔在了她的怀里:「算盘打得不错,不过不好意思,亲妈都容不下她,还能指望谁容她?」
我上前准备拉姚晶将钟晓欣带走,没想到她三两步逃开了我的拉扯,一溜烟逃窜得没了影。
3
钟晓欣一口气在我家住了两周,不管钟毅怎样催促,姚晶都铁了心不来接,最后干脆晒出了机票,说她要和聂超去国外度假:「亲妈有事照顾不了孩子,放在亲爹家住几天还不行了?」
一句话噎得钟毅哑口无言,问我该怎么办。
我看着钟毅那张左右为难的脸,最终什么也没说,虽然我比任何人都不欢迎钟晓欣住在这个家里,但是我更不想逼钟毅。
钟晓欣再闹腾,也只是针对我,所以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和钟晓欣保持距离,不至于引起冲突。
转眼到了周六,是我老早就约好的带阳阳试课的日子,如果试课成功,阳阳就能正式开始他的幼儿园生涯,而我,也可以找个固定的工作减轻钟毅的压力。这一年来他几乎负担了所有的家庭开支,让我心里很过意不去。
然而现实终究是残酷的,阳阳的试课并不成功,他对老师有着本能的排斥,又因为不会表达,整节课下来几乎都在哭。我心里生了气馁,收拾了东西往家走。
等我回到家才知道,钟晓欣在我和钟毅外出的这一段时间,造了多大的孽。
我家楼层低,夏天又总是开着窗户,很容易受到外界噪音的影响。
更不凑巧的是,楼下垂直客卧窗户的花坛里是物业专门开辟出来的一方小小的流浪猫驿站,住着一只狸花猫,性情温顺,赢得了小区很多孩子的喜爱,不论大孩、小孩,经常有人自发赶过来给猫咪喂食。
这个流浪猫上周刚生了一窝小猫,还没睁眼,粉嫩嫩的特别招孩子们的喜欢,今天又是周末,孩子「唧唧咋咋」的声音比平时更大,吵醒了睡懒觉的钟晓欣。
钟晓欣讨厌动物是钟毅曾经讲给我听的,那时候我听脑瘫群里有人说养个小动物和孩子互动有助于病情的恢复,于是我也兴致勃勃地要拉着钟毅去狗市买条小宠物狗,被钟毅拒绝了。
他说钟晓欣小时候回过一次农村老家,住了一个月,受了两次伤。
第一次是跟着赶集时不小心踩了狗的尾巴被狠狠咬了脚腕,第二次则是恶作剧地用石头扔一群鹅,被群鹅抻着脖子追了半里地,摔倒后滚到路边的沟壕才没被啄。
钟毅还告诉我,钟晓欣第一次被聂超赶出家门来找他住的时候,也是因为一条狗。
聂超爱狗,家里有一条跟了他七八年的哈士奇,聂超简直是拿狗当儿子养的,然而这只狗儿子在钟晓欣住进来不过三个月就被毒死了。
聂超一连在物业查了三天监控,才将目标锁定在钟晓欣身上,钟晓欣却嘴硬地不肯承认。
直到聂超将小区的监控视频摆在她面前,她才开始暴跳如雷:「谁让它这么讨厌!咬我玩具,叼我鞋子,漫画书都给我撕烂了,还天不亮就上蹿下跳吵死人,你喜欢它你怎么不把它关笼子里?」
「所以你就从鼠药投放点捡人家物业放的老鼠药回来喂给它吃?哪天你看我不顺眼了是不是也给我碗里放上几颗?」
聂超当时应该是气坏了,他骂完钟晓欣,又回身指着试图上前劝和的姚晶大吼:「这个孩子我没法和她待下去,她这不是小毛病,她是心坏!」
钟毅给我讲完这些的时候,我立马就放弃了养宠物狗的念想。我不想和她为敌,不想留下任何能引起口角的隐患,我和钟毅重组一个家庭不容易,我只想和他一起,带着阳阳,安安稳稳地将这个家好好经营下去。
然而这世界上的事情,又哪里是自己一厢情愿这么简单。
被小孩的嬉闹声和猫叫声吵醒后的钟晓欣气得七窍生烟,她先是睡眼惺忪地拉开窗户对着下面聚在一起的小孩子大喊了一声:「你们这群野孩子不回自己家,在外面吵什么吵?让不让人睡觉了?」
小孩子听到叫喊声纷纷抬头观望,有几个调皮的还冲着钟晓欣吐舌头做鬼脸,钟晓欣觉得心里的怒火又往上蹿了老高,再不发泄出来自己就要被自己气死了。
她思来想去,心一横,从床上爬起,用钟毅外出运动常带的那个 1200ML 的保温杯从厨房倒了一壶热水,拎着就下了楼。
那时候猫妈妈正横躺着喂奶,身侧四个小奶猫挤挤挨挨地一字排开,钟晓欣提着保温杯扒拉开人群,将滚烫的热水一股脑儿地浇下去。
猫妈妈「喵呜」一声惨叫后逃窜,倒在不远处的绿化带,肚皮上血淋淋的一片红,而四个尚未来得及睁眼的小奶猫则立时命丧黄泉。
更悲催的是,有两个围观的小孩反应稍慢,被溅起的热水在腿上、脚上烫起了一大串燎泡。
钟晓欣见事情不妙,提着保温杯就要溜,被率先反应过来的孩子家长按住。
我回到家的时候,那两个受伤的孩子已经被送到了医院,人群也已经散去,钟毅正站在钟晓欣的卧房门前,两人隔着紧闭的房门在争吵。
我径直抱着阳阳回到卧室,让他坐在椅子上进行手部精细动作训练。
过了好久,钟毅推门进来,疲惫地倒在床上:「都怪小时候太纵容她了,那时候只觉得天天忙事业忽略了她,所以在其他方面就加倍地纵容,才让她形成这种自我的性格,现在想管也管不住了。」
我看了看钟毅,叹口气,问他晚上准备吃什么饭,我去做。
钟毅有浅表性胃炎,吃不了硬东西,为了将就他,我们晚餐一般都是粥类的流质食物。
钟毅疲惫至极,说:「还是老样子,煮些粥吧。」
我于是熬了一锅黏稠的小米粥,为了顾及还在长身体的钟晓欣,我又去楼下的超市买了几个花卷,配了三个小菜。
收拾上桌后,我把阳阳先抱上餐椅,然后去找他的围兜。
钟晓欣看着桌上的饭菜撇了撇嘴:「早上吃粥,晚上还吃粥,粥粥粥粥,真是没胃口,姓聂的养的那条狗都不吃这样的。」
钟毅忍无可忍,从背后一脚踢过去:「不吃拉倒,哪那么多废话?」
这一脚踢得太突然,钟晓欣没防备,身子扑倒在地,胳膊带翻了桌上的易拉罐「叮叮当当」地落在地砖上,又轱辘辘滚了老远。
阳阳坐在餐椅上,看着在地上一直滚来滚去的易拉罐,「咯咯咯」笑出了声。这突兀的笑声与当前的氛围显然格格不入,我头皮一紧,意识到要出事。
然而还没待我有所反应,钟晓欣突然发疯一样从地上爬起来,端起桌上盛好的一碗稀饭,扣在了阳阳的头上:「笑!让你笑!什么时候轮到你笑话我了?」
黄澄澄的小米粥冒着热气,自阳阳的头顶顺着脸颊往下淌。阳阳被烫得挥舞着双手「呜哇」乱叫,我以最快的速度抱着他冲向花洒。
好在粥已经放凉了一段时间,温度并没有那么烫,在我经过半个多小时的冲洗降温下,阳阳只是皮肤变红,并没有起泡。
涂好了药膏、将阳阳安抚好,我气冲冲地去找钟晓欣算账,她将自己反锁在卧室,死活不开门。我沉着脸,转头去工具箱里拿了一把锤子,几下将门锁砸烂,破门而入。
我抡圆了胳膊,照着她的脸给了她结结实实的两巴掌。
钟晓欣哪里肯在我这里吃亏,她叫嚣着向我扑过来,被钟毅拦下,她抓挠着钟毅的脸,挣扎着要钟毅放开她。
我也终于对钟毅咆哮:「你今天就让她从这个家里滚出去!不然我们也离婚!」
这是我第一次威胁钟毅,也是我第一次感到后怕。
以前钟晓欣再作、再闹,也仅限于和我打嘴仗,但是现在她敢对阳阳下手,我绝对不能忍,我不知道再这样在同一屋檐待下去,我的阳阳还会遭受到什么伤害,这种险我不敢冒。
我的阳阳他是不健全,但是在我这个当妈妈的眼里,他依然无可替代,如果这场婚姻带给他的是伤害,那么我宁肯舍弃。
4
我不知道钟毅最后是怎样说服姚晶过来接走钟晓欣的,只知道那天稍晚些的时候,他们曾在楼道里发生了很激烈的争吵,钟毅回来的时候左脸有一个明显的巴掌印。
然而钟毅什么也没说,所以我自觉地什么也没问,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接下来的日子似乎又恢复了平静,我每天陪阳阳做康复,阳阳睡了我帮人画画补贴家用。
除此以外,我听从上次试课幼儿园老师的建议,每天外出都将阳阳带上,让他结识更多的人,逐渐适应家庭以外的陌生环境。
小区楼下距离公交站牌 100 米远的地方有一家苏记糕点是我经常光顾的,她家做的芝麻桃酥特别合阳阳的胃口,所以基本上隔天我就要去买一次。
这天我照例推着阳阳下来,店家大姐一边熟练地给我称重一边说道:「你家那个闹事的姑娘不是不住咱小区了吗?最近怎么老是能看到她,和几个流里流气的初中生在一起。你可得和你家老钟提个醒,这个年龄的女孩子学坏太容易了。」
我一愣:「你什么时候看到的?」
大姐将包好的桃酥递给我,伸着脖子四处张望:「刚才还看见了,就前面那个小区拐弯的地方,我都看见好几回了……喏,那不是嘛,你快看。」
我循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钟晓欣穿着一条黄色的裙子,正在和三个男孩中的一个比划着什么,那个男孩看到我回头后用胳膊肘碰了碰钟晓欣。钟晓欣回头,和我四目相对,我看到她眼里张扬的挑衅。
我故作自然地转过头,问店家大姐:「他们经常在那边?」
「不算经常,也就这两天,这不是学校都放暑假了吗,以前那几个男生我也没常见过。」
我向大姐道了谢,刚要推着阳阳回家,一个穿着环卫马甲的大姨来到店门前遮阳处乘凉,和店主大姐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
「路都清扫完了吗大姨?来,给我杯子我给你续上水。」
「扫完了,这都扫第三遍了,不知道那帮孩子还会不会扔,这学校一放暑假,我可遭罪了。」
「你提醒提醒他们,学生应该能听进去。」
「哎可别提了,昨天我为了不让他们乱扔,还专门给了他们一个垃圾袋,你知道他们怎么说的?说没有他们制造这些垃圾,我早就下岗了。
「现在的这帮孩子啊,净学些社会上不好的东西。还有那个女孩,拿着一把钱,不知道在商量什么,一直在讲价,我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我心里莫名「咯噔」一下,一路心事地回了家。
钟毅下班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六点半,我一边吃饭一边佯装不经意地说道:「我今天在路上碰到钟晓欣了。」
钟毅拿着筷子的手一顿,目光有些慌:「哦,那个,我忘了告诉你,姚晶在路对面的小区租了个房子,欣欣现在和她姥姥住那里,主要是那里离学校近。怎么?她又惹你了?」
我摇了摇头,钟毅紧张的脸色才松弛下来:「那就好,不过她们也住不长久,听说下学期欣欣就转学了,聂超托人给她找了个全寄宿的初中,听说管理挺严的,希望能管住她。」
「她私下向你要钱了?」
「你怎么知道的?我今天回来晚就是因为这个,她在小区的地库门口等我,编理由编得漏洞百出的,非要我多给他点钱,最后我给了她五百。」
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两天,我特意掐着平时的点出现在苏记糕点,并故意多停留些时间,果然每次都发现钟晓欣和那三个男孩的身影,比手画脚,在协商着什么。
四天后是周日,钟毅休班的日子,钟晓欣中午打电话过来说想爸爸了,要过来找爸爸玩,钟毅欣然应允许。
我洗了些水果,又准备了些糕点,在钟晓欣进门前带着阳阳出门遛弯,最后在苏记糕点逗留。
然而,半个小时后,阳阳不见了。
我那时候正坐在店门前的高脚椅上,隔着柜台和店主大姐聊天,阳阳就在我身后不远的推车上玩他的玩具,这个时间段客人少,店主大姐清闲得很,我们两个聊得很尽兴。
店主大姐给我续第二杯水的时候,我才想起来阳阳应该也口渴了,于是想要去推车下面给他拿水杯,转眼就看到原本阳阳的位置空荡荡的,连人带车都不见了。
我一时间惊慌得手足无措,店主大姐赶紧从电脑上调取自己门前的监控。
监控显示,四十分钟前,三个十三四岁左右的男孩曾经出现在店门前,其中一个男孩拿着 50 元的现金靠近我,问我能不能帮他手机里转 50 块钱。
我欣然应允,但是转钱的时候,男孩先是手机没网络,后连接店主大姐家 wifi 的时候又老是输错密码,费了好长时间才将钱转过去。
我和店主大姐以及这个男孩头挨着头挤在柜台上忙活着转钱的时候,全然没注意身后的另外两个男孩悄无声息地推着阳阳跑出了老远。
我摸出手机给钟毅打电话,声音尖利又慌乱,确保钟毅旁边的钟晓欣能听得到。
钟毅从楼上跑下来的时候,我看到他身后的钟晓欣脸上掩饰不住的兴奋,钟晓欣安慰着一脸紧张的钟毅,说要和他一起去找弟弟。
弟弟?我心里发出一声冷笑。
待他们走远,我打开手机,调出了藏在阳阳手推车侧兜内的电话手表定位记录,一路跟过去。
一路跟一路唏嘘,现在的孩子真的是不容小觑,小小年纪居然知道专捡这种偏僻的小道走,不知道阳阳哭的时候他们又是用什么借口掩盖的。
我赶到定位终点的时候,那两个男孩正被两个大人扭着动弹不得,而阳阳正坐在推车上,眼不红,脸颊也没有泪痕,正抱着一大包薯条津津有味地吃着。
我给钟毅打了个电话,让他到林源路东边的垃圾处理厂来,告诉他阳阳找到了,并叮嘱他务必带上钟晓欣。
然后对着那两个男孩说:「谢谢你们给我儿子买的薯条,让你们破费了。」
为首的男孩气势汹汹,朝着我吼:「别那么多废话,孩子你也找到了,快放我们走!」话音未落,钟毅带着钟晓欣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看清眼前的情形后,尤其是看到被困住的那两个男孩后,钟晓欣的眼里闪过一丝慌乱。
我示意我那两个表弟放开那两个孩子,然后推着阳阳走到钟晓欣的面前,无比深情地对她说:「知错就改还是好孩子,要不是你这次临时反悔,我恐怕找一天一夜也找不到阳阳了,欣欣,阿姨谢谢你,也替弟弟谢谢你。」
钟晓欣眼睛瞪得老大,还没反应过来,为首的男孩像疯了一样窜过来,一脚踢在钟晓欣的肚子上:「妈的敢耍老子,怪不得我们两个一到这里就有两个大人埋伏着,原来是你这个叛徒,你这样搞老子到底是为啥?」
钟毅将钟晓欣护在身后,对着那个暴跳如雷的男孩说:「你再敢对她动手,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我从表弟手里接过他们刚才拍的视频朝着那两个男孩晃了晃:「看在我儿子完好无缺的份上,我放过你们,要是下一次再敢动我儿子,我就拿着这些视频去找你们家长和老师,给你们弄个处分还是够分量的。」
男孩愤怒地朝着钟晓欣的方向吐了口口水,悻悻离开。
钟晓欣见人走了,忽地从钟毅身后挣脱,指着我骂:「他们偷你孩子关我什么事?你凭什么往我身上泼脏水,还让他们踢我一脚,你安的什么心?」
我也不急,从包里拿出手机,将语音一条条播放给她听。
「干不干?我多给你们钱,又不是杀人放火,就是把那个孩子扔得远远的,让她妈找不着干着急。」
「不杀人放火你怎么不自己干,还能给自己省钱。」
「我自己干多容易被怀疑,我傻吗?咦?你们不是在学校号称是无所不能吗?这么点事不敢干,真不知道你们怎么混成老大的。」
「别废话,干也行,一千五,送到那个垃圾场就没我们事了,出了事也不能赖我们。」
「行,那就定了,这周日就干,周日我爸在家,我让我爸陪着我玩,她自己带着孩子下来,你们好控制。」
钟晓欣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哆嗦成一团:「你……你……你从哪里弄的这些?」
我轻笑:「那你就不用管了。」
钟毅气得脸色铁青,拽着钟晓欣要胖揍一顿,我别过头,推着阳阳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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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午的时候,我从超市买了些中老年保健品,等在苏记糕点门前,作为酬谢,将它们送给了环卫大姨。
我手机里钟晓欣和那几个男孩的录音,就是环卫大姨帮我录制的,她佯装清扫卫生靠近他们,用自己的手机录下了他们聊天的内容,让我有所防范,并将计就计让他们反目成仇。
漫长的暑假快要过去一半的时候,阳阳终于通过了幼儿园的测试开始上学了,我得以轻松,四处投简历找工作。
然而没想到姚晶又带着钟晓欣找上门来,央求钟毅最后收留钟晓欣几天。
原来自上次事件以后,那三个男孩彻底恨上了钟晓欣,他们每天翻墙到她租住的小区楼下,用石子扔她家窗户。
钟晓欣和他们隔空叫骂、互相扔瓶子、泼水,引起物业和邻居的不满,物业给原房主打电话,房主碍于街坊四邻都是老相识不好得罪,认命地赔了违约金才终于让钟晓欣和她姥姥搬走。
听闻此事的姚晶一个头两个大,聂超早已经把话说死,他肯定不会让钟晓欣再回去住,而现在距离开学报到的时间还有半月有余,姚晶最后只好又厚着脸皮来找钟毅。
说实话我佩服聂超的决绝,但是当钟毅一脸纠结地询问我的意见的时候,我却做不到像聂超那样干脆。于是在我不那么坚决的反对下,钟晓欣又一次住进了我家。
在钟晓欣住进来的第三天,钟毅老家的大哥打来电话,说想让婆婆带着孩子来城里住段时间,顺便玩玩、开阔下眼界。我们家三室一厅的小房子瞬间被安排得满满当当。
大哥家的孩子也是女孩,9 月份就要读五年级了,大约是从小跟着婆婆生活的缘故,性格有些暴躁,稍不如意就摔东西。
在她住进来的当天晚上,就因为看电视和钟晓欣打了一架,很显然她并不是钟晓欣的对手,三两下就被揍得趴在地上嚎叫。
虽然都是自己的亲孙女,但是因为大哥家孩子是婆婆从小带大的,我的婆婆显然更偏心于她:「哎呦小祖宗,敢欺负我家瑶瑶,奶奶替你打她!」
我婆婆一边安抚着瑶瑶,一边将手掌一下下重重地拍打着椅子背,仿佛那就是在打钟晓欣。
钟晓欣翻了个白眼,不屑地回了屋。
这样的戏码几乎每天都在上演,钟毅被她们吵得头疼,我却觉得难得。因为由于瑶瑶的到来,钟晓欣已经没有精力找我的茬了,她现在每天都在绞尽脑汁地对付瑶瑶。
不过虽然两人都不是省油的灯,但是我还是发现了瑶瑶和钟晓欣的不同之处。
钟晓欣飞扬跋扈,又特别自我,没有和人共情的能力,凡事都要顺着她的心意才行,不然她就闹得鸡犬不宁。
瑶瑶虽然也很乖张,但是她是听人劝的,你告诉她这样不行,她下一次就会记住,也就是说,这个孩子心地还是很纯良,只不过从小没人给她立下规矩罢了。
而最关键的是,瑶瑶对阳阳没有坏心思,她不会像钟晓欣那样一口一个「废物」地喊他,相反,她会在阳阳扶着助行器练习走路的时候在一旁喊「加油」。
发现了这一点,我就有意地对瑶瑶好,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就是要把瑶瑶发展成朋友,再说,讨好瑶瑶还能得到婆婆的欢心,我何乐而不为?
我开始给瑶瑶网购衣服、鞋子,买她这个年纪的玩具和书,并在她抢不过电视遥控器的时候,将我自己工作用的平板借给她看动画片。
钟晓欣终于觉察到了不对劲,在我又一次拎着快递递给瑶瑶的时候,钟晓欣气愤地打翻了快递盒,并用脚狠狠踩了几下:
「你凭什么给她买这么多东西?这些钱都是我爸爸挣的,要买也是给我买,你拿我爸爸的钱充好人,真不要脸!」
我淡定地从她脚下将盒子抽出,用剪刀剪开,拿出一双新买的米色小皮鞋,示意瑶瑶坐下来。
我一边帮瑶瑶试穿,一边漫不经心地说:「因为我喜欢啊,我喜欢谁就给谁买,瑶瑶,你还想要什么?告诉婶婶,婶婶买了送你。」
「真的吗?」
「真的。」
「嗯,我想要个婶婶那样的平板。」
我还没说话,钟晓欣像是被蛰了一样从沙发上弹跳起来:「什么?平板?长得不美想得怪美,我爸都不给我买,她能给你买?」
钟晓欣这话确实没假。她住进来我家的那天就要求钟毅给她买个平板,理由是她下学期就要转去寄宿学校了,想换个新平板,但是姚晶不肯给买,所以想让钟毅偷偷给她买一个。这要求被钟毅一口拒绝。
我心念一动,当晚就从网上下单了一台平板。
我发誓,那个时候我这样做只是为了能让钟晓欣更生气而已,如果我能未卜先知,知道这台平板会让钟晓欣付出那么大的代价,我绝对会立马取消订单,一刻都不耽误。
但是我并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所以悲剧发生了。
出事的那天是假期结束的倒数第四天,姚晶来接钟晓欣提前去学校办理手续。那时候瑶瑶和婆婆也已经买好了第二天的车票,可能是两个孩子这段时间积怨已深,彼此都心有灵犀地抓住这仅有的时间互掐。
姚晶收拾好东西提着小皮箱出来的时候,钟晓欣和瑶瑶两人还在争吵,姚晶喊了一声钟晓欣,说:「快点,要走了。」
钟晓欣这时候突然不知发了什么疯,飞速窜到了瑶瑶的房间,须臾又飞速窜出,在我们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捂着肚子打开门就往楼道里跑。
姚晶拉着箱子跟在后面喊:「欣欣,我们走楼梯吧,别坐……欣欣!」
一声惨绝人寰的惊叫声在门外响起,我和婆婆赶紧跑出来看,然而走廊处只有瘫软在地的姚晶,手指指着电梯的方向,哭得快要说不出话来:「欣欣……欣欣她……从电梯掉下去了!」
我心下一惊,朝着电梯走去,电梯门半开着,里面黑洞洞的,往下一瞧,深不见底。
电梯里没有轿厢!
我马上意识到了不妙,慌忙掏出手机给物业打电话。
物业很快组织了救援,在电梯井的底部找到了已经昏迷的钟晓欣,旁边散落一地的,正是我给瑶瑶新买的那台平板。
短短几分钟,钟晓欣从电梯意外坠落的事件在业主群里引起了轩然大波,几乎整个小区的人都赶了过来,七嘴八舌地谴责物业的不负责。
很多业主都说,这几天乘坐电梯时就老是觉得有问题,中途卡顿不说,好几次还突然急降,弄得人心惶惶,向物业反馈,物业却总是推脱,没想到这回出了这么大的事故。
钟晓欣被紧急送往医院,经急诊诊断,钟晓欣颈部两处椎体脱位,颈髓损伤,下肢完全瘫痪,将来可能会在轮椅上度过。听到这一噩耗的姚晶当场晕倒。
钟毅其实也没好到哪里去,他跪在地上,双手死死拉着钟晓欣的被角,涕泪横流。
这件事情发生后的一个月,姚晶和聂超离婚,姚晶拿到电梯事故赔付的巨款后,带着钟晓欣回了老家。
再然后的然后,就是从钟毅口里听到的只言片语。他说钟晓欣脾气比以前更暴躁了,有一次甚至拿碗砸破了姚晶的额头。因为不能走动,钟晓欣迷上了网络,沉浸在形形色色的网聊里不能自拔。
而最近一次听到钟晓欣的消息,却是从聂超那里。
阳阳上幼儿园以后我找的第一份工作,人事主管居然就是聂超。他告诉我,姚晶前几天来找过他,想要复婚,他随口问了句钟晓欣怎么办,姚晶突然掩面而泣,哭得不能自已。
原来钟晓欣沉迷网络不能自拔,居然搞起了网恋,她逼着姚晶将电梯事故的所有赔偿款都存在她自己的户头上,并开通了网银,方便她在网上挥霍。
她的这一举动成功引来了一伙专业骗子,他们经过精心的策划,从同伙中选了一名模样周正又能说会道的,在网络上对钟晓欣发起了追求攻势。
钟晓欣像这个世界上所有的早恋少女一样,开始沉醉在网络编织的美梦里,直到有一天,她花光了卡里的最后一分钱,而对方却再也不肯搭理她,并且骂她「傻瓜,恶心」的时候,钟晓欣终于崩溃了。
她见人就骂,还学会了自虐,姚晶将所有的工具藏起来以后,她就当着姚晶的面将自己的胳膊咬得血肉模糊,失望至极的姚晶终于狠下心,将她送到了精神病院。
我心思沉重地回到家,思量了许久,还是决定将这些讲给钟毅听。
果不其然,钟毅听着听着就红了眼眶,我轻轻起身,替他关上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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