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片来自电影《浪潮》。
一个
这年头,只要看过几部豆瓣高分剧,总会保留几个充满人生哲理的台词截图。从正能量到丧葬文化,总有那么几件适合阿宝为自己代言的作品,充满了力量。
当时,在姚佳欣一案宣判之前,微博上的愤怒之情溢于言表,以至于蓝泽优希阿玛米的囚犯台词被pia传遍了全世界。想快速杀药的同学连《GOLD》是什么都不知道,要先转发。
后来李构生气了,他们很快掌握了“真正的魔鬼来自于舆论的无限膨胀”这句话。近年来,它被广泛应用于社会公愤事件中。不管是粉饰还是理性,重复大咖的话总会给他们独立思考的错觉。
至于上面说的那两条线,是天海萨马vs坂井正人,谁TM在意?
所以,最近一段关于Xi的伴娘被调戏的视频出现后,如果用一个图片流来评价,估计很多人会牺牲李安在《喜宴》的——线,即使他会当众露脸。
你正见识到中国5000年性压抑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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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喜宴》
在公号上撰文发声,通常会以这句台词为文眼,借机痛斥低俗婚闹,号召抵制假传统,甚至还可以呼吁政府管起来…
总而言之,站在舆论上风向发声,无疑是安全且政治正确的,可我却一点也不想这么写。因为在这件事上贩卖情绪,对现实的割裂而言,真是一点卵用也没有。
二
所谓现实的割裂,翻译一下就是,你以为你以为的就是你以为的?
拿闹伴娘来说,义愤填膺的互联网和保留如此习性的地域,是隔绝且陌生的两个世界。网上主流的声音,在闹伴娘的小伙子们眼中,是不解风情的,也是毫无意义的,因此对他们的世界而言,也无法产生一丝影响。
以揩油伴娘为主线的婚闹,光是在西安都不是新鲜事了。
2011年,西咸沣渭新区六村堡街办,20岁的伴娘被新郎村里的几个年轻男子脱光上身衣服,直接惊动当地警察。
同年,长安区大兆街办三益村,19岁的伴娘被新郎朋友拉入民房强奸。
当时看到这两则新闻后,有个家住斗门的同事告诉我,由于没人愿意当伴娘,所以当地有花钱雇小姐当伴娘的做法,双方都不翻脸。
上面两个例子,性质恶劣不?当年在微博上,痛斥和抨击的吃瓜群众比现在只多不少。然而,只要你会用搜索引擎,就会发现类似的新闻就像韭菜,割了一茬又一茬,全国各地继续生根发芽。
这让我想起以前在INXIAN写e报时,老王曾这样说,写e报(你们可以理解为新闻评论)最大的难点就是——去年的拉土车,今年仍在杀人,这是让我们最沮丧的。
猥亵伴娘的两个小伙子,很快就被阿sir带到了局子里,媒体也都打码公布了二人的照片,但相信你隔着各种马赛克,也能看出这二位略带抗拒的身体语言中(比如抱着肩膀的左一),透露出那几分无语和不屑的情绪。
来自华商网
在他们眼里,这根本不算事儿。
三
两个世界如果无法对话,势必谁也无法说服对方,那当然就不算事儿了。
前几天,郑州广场舞大妈大战篮球boy,年轻人在自己的互联网主场再怎么冷语讽刺,写出几百篇10万+,骂的口吐莲花,都改变不了大叔大妈们占领篮球场的现实,更别说想解决未来的冲突隐患了。
依然是前几天,西安搞车让人,路人批评车主无视斑马线,而开车的则大骂路人闯红灯,无非是在自己占理的道德高地上,抨击对方的短板。
你在朋友圈里,整天看到那么多或脑残或low逼的推送文章,你自视清高觉得丫连点开的欲望都没有,就以为人家没有市场了?省省吧,人家不缺你一个点击也是篇篇10万+。
来自鄙人朋友圈
这,就叫割裂。
你在朋友圈、微博上大骂婚闹恶俗,写篇文章批判一番,众人点赞,还有几十万阅读,然后你就产生了一种错觉,觉得「绝大多数人都站在自己这边,这种陋习一定会被骂消失」。
然而,真相是残酷的,你其实是个少数派。这也叫见识导致的认知差异。
比如,各省都时不时有各种婚闹的丧新闻传出,但你若在知乎、微博、公号上问一圈,总会有大量小朋友们在痛骂低俗的同时,义正言辞地报个坐标,同时表示自己的家乡很文明,绝对没有这种陋习,理由是——我长这么大都没见过。
这特么不是在说废话吗?你们的朋友圈是喝星巴克,吃小龙虾,辩论《摔跤吧!爸爸》有没有侮辱女性,身边能有闹公婆闹伴娘就怪了!
不过呢,我没见过/我身边没有=我的家乡没有这种陋习,说得好听一点叫认知差异,说直白点就叫何不食肉糜。
对此,罗老师给大家做了一个很好的示例,他在一期节目里表示,你国大城市的社会底层,月入2、3万不是问题。
来自罗老师的某节目
四
还是说说婚闹吧。
我看也有人义正言辞地表示,传统不背这个锅,理由是:一,古代婚礼是典雅、斯文有文化底蕴的,二,古代没有伴娘伴郎,这是舶来品。而闹伴娘的都是现代社会的渣滓,所以希望大家痛骂落水狗的同时,不要侮辱传统。
好,放下傧相一词不解释,谁给你一种古代婚礼无婚闹的错觉呢?
唐代笔记体小说《酉阳杂俎》称,「婿拜阁日,妇家亲宾妇女毕集,各以杖打婿为戏乐,至有大委顿者。」人家是没伴娘闹,但直接动手打女婿啊!
另外,段成式还写了一个小故事:「律有甲娶,乙丙共戏甲,旁有柜,比之为狱,举置柜中,覆之,甲因气绝,论当鬼薪。」简而言之,就是一场婚闹,把新郎闷死了。
东汉的《风俗通义》里也有类似的命案,「汝南张妙会杜士,士家娶妇,酒后成戏,张妙缚杜士,捶二十下,又悬足指,士遂至死。」
也不要用地域攻击来搞南北大战,说什么恶俗婚俗产自北方,往前数几千年,都一样。宋代知名读物《鸡肋编》曰,「南方之俗,尤异于中原」,然后具体描述了新娘被人指指点点甚至揩油都是正常现象的婚俗,「其观者若称叹美好,虽男子怜抚之亦喜之,而不以为非也」。
插句题外话,关于「两脚羊」这个残忍且真实的故事,也出自《鸡肋编》这本奇书,感兴趣的同学不要错过。
我查这些例子,不是为婚闹洗白,而是想表达一个很简单的观点——李安导演说得确实没错,这是千百年来的恶之花,真不是你用一句恶俗的当代渣滓,就能简单定义的,也不是你问一句恶俗婚闹还要闹到什么时候,就能停止的。
五
我也见过很多人评价猥亵伴娘的新闻时,着重强调低俗二字,大谈底线,说什么猥亵伴娘闹公婆是不对的,但要一分为二地看,婚礼上闹是很正常的,善意的,只要掌握好尺度就OK,大家都是为你好。
持这种观点的人可不在少数,也不乏女性,所以我在前面一再强调,关于婚闹的判断,你始终是个少数派。
什么是尺度?唐长安的宾客杖打新郎,大西安的宾客脱伴娘胖次,这个低俗的尺度是在不停变化啊!
但婚闹之所以成为陋习,我个人觉得,跟闹的尺度无关,核心恰好是闹这个动作本身。
猥亵伴娘的,你们就批判一番,那接亲撞门、伴娘藏鞋、出题刁难…在你们眼里就是合理的、热闹的、烘托气氛的、善意的、不低于尺度的婚闹了?逼男方接亲队伍吃芥末喝整瓶可乐都是小case,我还见过要求新郎跪地吮吸新娘脚丫子,你们告诉我,低俗的尺度到底是怎么掌握的?
打着结婚的由头搞多数人暴政,强迫新人做羞耻play的动作,美其名曰热闹热闹,只要不违反你们的公序良俗底线,反倒成了充满善意之光的事情?德国有部电影叫《浪潮》,推荐你们学习一下。
而就是这群人,转脸对猥亵伴娘的婚闹怒斥之,仿佛自己身上半毛钱原罪都没有。当然,这也是我所说的割裂,一种不自知的割裂。
对此,请允许我借用诸葛军师亲切会晤王司徒的台词,送给所有热衷在婚礼上闹一闹的朋友,作为本文的结尾。
来自《三国演义》
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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