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莫羡舒被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吵醒,睁眼入目满是大红的装饰。
刻薄的老妇人披头盖脸的厉声呵斥着她和身边的一个男人:“入了殷家的门,死也是殷家的鬼,不过一个用十两银子买回来的冲喜娘子,别想着闹,寻死觅活给谁看啊。”
“还有你,大少爷,该喝合卺酒了,你若不喝,小心夫人罚你!”
男人瑟缩了一下,露出与他成熟外表截然不同的幼稚天真,闻言,眼泪汪汪的为难道:“可是、可是我母亲说过,小孩子不能喝酒。”
说着竟然还呜呜哭了起来。
莫羡舒被吵得脑门疼,趁着这会儿功夫,也接收了脑海中陌生的记忆。
没想到她堂堂国家级药膳大师,一级美食家,会因为踩空楼梯,意外穿越到和自己同名同姓的农家女身上。
农家女的嫂子孙氏,嫌她这个小姑子是在家吃白饭的,狠心将她卖给了镇上的商户殷家,给殷家的傻儿子殷随做冲喜娘子。
传言殷随天资聪颖,可惜十五岁的时候,不慎落水发烧,烧坏了脑袋,成了心智只有七岁的孩童,并从此有了病根。
至今已经病入膏肓,性命垂危,殷父心疼儿子却又无计可施,才想到了冲喜的主意。
但外人都知道,殷随命不久矣,嫁过来就是守寡的,而被卖的冲喜娘子,说不准还得殉葬。
原主自然不从,硬倔着不肯上殷家的花轿,被孙氏一闷棍打晕,塞进花轿,抬进了新房。
大抵是那一棍打狠了,原主一命呜呼,让莫羡舒占了这具壳子。
莫羡舒眼神微冷,盯着面前的老妇人。
殷随的生母死的早,殷父在外经商跑商队,很少管家里的事,照顾殷随的任务,自然落到了继母,也就是老妇人口中的“夫人”头上。
可瞧着老妇人对殷随的态度,以及提到“夫人”时,殷随明显露出的害怕神色,莫羡舒能推测,这位继母对殷随并不好。
殷家的水很深啊……
但莫羡舒从来不怕事,既然来到这里,就得好好活下去。
“他身体不好,你还强逼他喝酒,我看你是巴不得他死,竟然还口口声声说是你夫人的命令,那咱们就拿着酒去老爷和夫人面前对质,看看你究竟是什么居心!”
莫羡舒直接推开老妇人递来的合卺酒,站起身将殷随护在自己背后。
她既然已经嫁了过来,这位便宜傻相公便是她在殷家立足的根本,得千万保护好。
索性他的心性跟七岁孩童一个样,就当她在跟一个孩子相依为命,倒也轻松自在。
老妇人一个踉跄,酒全洒了,让她逼酒的人是夫人,可这事儿夫人也不敢闹到老爷面前。
否则夫人在老爷不在的时候,虐待大少爷的事,不就全暴露了吗?
“咳,不喝就不喝,一个冲喜的脾气还这么大,行了,天色不早了,你们该洞房了,还不快点到床上去!”
老妇人怒声呵斥,妄图将莫羡舒的气焰吓回去。
而且大少爷身体虚弱,强行洞房说不定今晚就暴毙,那样夫人的目的就达到了。
谁知她对上的,是莫羡舒似笑非笑的脸。
“我们要睡觉,当然得去床上,但你怎么还不走?难不成你还想盯着我们办事儿?”
“没想到啊,你一大把年纪还是个老色批,竟然这么急渴。”
饶是老妇人一把年纪,也被莫羡舒臊得老脸通红。
“死丫头,别想耍花招,殷家大门有人守着,你逃不掉的!”
老妇人恶狠狠瞪着莫羡舒,关门走了。
她怕再呆下去她晚节不保!
房间里总算只剩下两个人,莫羡舒长松一口气,转身笑着观察起自己的便宜相公。
身量纤瘦,皮肤有种病态的苍白,但不至弱不禁风。
修眉风骨,鼻梁翘挺,唇形很好看,但略显削薄。
莫羡舒摸摸下巴,据说这样的人都凉薄无情,不过……望着殷随沁出水的湿润如无辜小鹿的眸子,莫羡舒想,他应是个例外。
殷随无疑是个美人,而莫羡舒十分偏爱美人。
莫羡舒觉得,如果他病养好的话,肯定更好看。
“你好,我叫莫羡舒,是你的新娘,你知道新娘是什么意思吗?”
殷随懵懂的点点头:“父亲说过,娘子是娶来照顾我的,只要娘子跟我在一起,我的病就会好。”
顿了顿,又可怜兮兮的补充道:“可他们都说,我的病好不了,很快就会死,娘子也会逃跑,你会逃跑吗?死又是什么意思?”
青年清雅的嗓音里带着浓浓的哭腔,听得莫羡舒心都快萌化了。
忍不住握住他的手,软声道:“不会哦,我不会跑的。”
“而且死是什么,你现在还不用知道,你只要想怎么活下去就够了,你以前过的什么日子,我大致能猜到,别担心,从今以后,我保护你。”
少女语气笃定,带着一股子安抚人心,令人信服的力量。
殷随在她的回答里逐渐平复了哭声,眨着清澈的眼睛,好奇道:“刚刚赵嬷嬷让我们躺下洞房,娘子,洞房是什么意思呀?”
莫羡舒嘴角一抽,这小孩儿要不要问那么刺激的问题!
“恩……洞房是一种,等你身体好了,长大了才能进行的运动,你还小,那个嬷嬷催促我们洞房是想害你,阿随乖,不要听她的话。”
殷随不疑有他,乖巧的点点头:“阿随不听赵嬷嬷的,也不听夫人的,就听娘子和父亲的!”
“可是娘子,父亲说娘子是要陪我睡觉的,娘子会陪我一起睡觉吗?”
湿漉漉的眼睛里满是控诉,好似只要莫羡舒否认,下一刻就会哭出来一样。
莫羡舒没办法,只得硬着头皮点头:“陪你睡,不过我还有点事做,你先去睡,我稍后就来。”
“哦……”殷随鼓着脸颊,气呼呼的爬到床上睡觉。
莫羡舒哄他睡下,这才有空环顾自己所在的房间。
殷随的继母刘芬对殷随不好,却不敢在明面上苛待,给殷随住的房间很大,窗户向阳,生活用品一应俱全。
可是每个月该给殷随的补给、月银,通通没有。
柜子里的衣服也是两年前的老样式,冬衣陈旧,已经不保暖了。
显然在殷随傻了后,刘氏就没给他做过新的,只是殷父不常回家,看不出来。
把房间的犄角旮旯搜了个遍,莫羡舒只找到了三两碎银子。
她是冲喜娘子,孙氏别说嫁妆,连点值钱的东西都不肯让她带来傍身。
也就是说,如今的她和她的小相公的全部身家,只有这三两银钱。
这点钱可不够给她的小相公养身子啊。
莫羡舒悠悠一叹,没发现,背后始终有一道目光在注视着她。
第2章
殷随望着她的动作,眼神嘲讽。
不会离开他?说得好听,这会儿不还是在搜刮他的家底,要带银子逃走?
还好他没有在她面前暴露自己其实不傻的事,这个女人,不可信!
索性在这个家里,他已经没什么好失去的了。
殷随闭上眼睛,任由莫羡舒去折腾。
然而没过多久,悉悉簌簌的声音从他身边传来,殷随浑身一僵,只觉自己身边躺了个人。
那人还不老实的拉住他的手腕!
温热的指尖拂在冰冷的肌肤上,他下意识微颤,警觉的绷紧了肌肉,被莫羡舒敏锐的发现。
“阿随,你还没睡啊。”
殷随立即伪装回傻乎乎的孩童,可怜兮兮道:“娘子不在,我睡不着,娘子那是在找什么?”
“看咱们有多少家当,想想该怎么赚钱养你啊。”莫羡舒摸着他的腕子把脉,感受着他虚弱的脉搏慨叹:“你身子可真弱,养好不容易,唉,先睡觉吧。”
没多久,殷随身边便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殷随心情复杂,他的冲喜小娘子好像跟他想的不一样,她似乎是真的想跟他过日子。
不过她能安分最好,他今后的行事还能更方便一些,否则……
晦暗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琢磨不透的利芒。
第二天刚蒙蒙亮,莫羡舒便被赵嬷嬷的拍门声吵醒。
“杀千刀的夯货,作死的懒鬼,该去给老爷夫人敬茶了,还不起床?难道还要老爷夫人等你?”
莫羡舒皱着眉头打了个哈欠,察觉到身边人的瑟缩,安抚的摸摸他的头。
“门锁着呢,她进不来,咱不怕,要再睡会儿吗?”
殷随摇摇头:“娘子,可是她在催……”
“任她催去,我来帮你穿衣服收拾。”
殷随乖乖配合,两人有条不紊的收拾一新。
赵嬷嬷听不到屋里的反应,心中一喜,莫不是大少爷死了,那小贱蹄子吓破胆不敢吱声?
面上却佯装慌乱的嚷嚷叫人:“不好了,大少爷没了,快来人啊!”
不一会儿,喊声便将殷家上下所有人引了过来。
殷父苍白着脸呵斥:“谁说我儿没了!掌嘴!”
刘氏隐去眼底的毒辣,故作悲恸:“知道老爷心疼大少爷,不能接受现实,可也不能晾着大少爷的尸体啊……”
“咱们殷家家大业大,没了大少爷,老爷要快些另择继承人才是。”
然而话刚说完,‘吱呀’一声,房门开启,莫羡舒和殷随施施然走出来。
望见门口堵得乌乌泱泱的人,莫羡舒急忙将殷随护住,不解道:“你们这是做什么?别吓着我家相公了。”
殷父激动:“随儿,你没事?”
殷随探头弱弱唤了声“父亲”。
殷父更加气愤的瞪向赵嬷嬷:“不中用的东西,让你胡说诅咒我儿,该打!”
赵嬷嬷苦着脸:“老爷恕罪,老奴也不是故意的,实在是老奴叫大少爷和大少奶奶起床,没有听到房间里有回音,以为出了什么意外……”
“老爷,看在老奴一直照顾大少爷,也是担心紧张大少爷的份上,饶了老奴吧!”
殷父神色似有松动,他不在家的日子,还要靠刘氏和赵嬷嬷照顾殷随,正打算收回惩罚。
莫羡舒突然道:“爹!这刁奴要咒相公死,爹可不能轻易放过她!”
“我有心帮赵嬷嬷遮羞,谁知赵嬷嬷变本加厉,咄咄逼人,赌咒我家相公,既然如此,我也不给这刁奴留面子了!”
莫羡舒满脸委屈的看向殷父:“爹,我是抬进门的冲喜娘子,不清楚殷家里的情况,也不知道殷家有谁在给这刁奴撑腰。”
“这刁奴,昨晚不光逼我相公喝酒,妄图把相公灌醉,更是要围观我们洞房,看我相公的眼神充满了……唉,我都不好意思说。”
“瞧着就是在馋我相公的身子,下贱至极,也不知道在我嫁给相公前,有没有这样那样的欺负相公。”
“昨晚我将她驱赶出新房,不让她对相公出手,想来是因此怀恨在心了,一大早就造谣说我相公没了,爹,如此包藏祸心恶毒的人怎么能不惩罚,怎么还能留在相公身边伺候?”
莫羡舒知道,殷父在殷随冲喜后不久,又得外出跑商队,到时候殷家就是刘氏的天下了。
赵嬷嬷是刘氏的人,莫羡舒坚决不能忍受自己会被刘氏欺压,任由赵嬷嬷在她住的院子里吆五喝六的未来。
所以她先下手为强,将赵嬷嬷赶出去,同时也给刘氏个下马威,让刘氏知道她不是好欺负的。
顺便在殷父面前树立一个维护体贴殷随的形象,讨得殷父的信任。
这会让她今后在殷府里的行事,变得方便容易许多。
果不其然,殷父怒不可遏:“该死的贱婢,竟敢觊觎我儿!”
“还不快将她拖下去重打十大板,打发卖了,从今以后,不许她再出现在我儿面前!”
殷父走南闯北,身边带着的家丁都有功夫在身,做事利落,闻言立即带走赵嬷嬷。
没人看见赵嬷嬷是如何被行刑的,可隔着墙那撕心裂肺的呼喊声,足以唤起人心底的战栗。
莫羡舒却对此置若罔闻,伴着赵嬷嬷的惨叫声,冲殷父笑道:“多谢爹为相公撑腰,儿媳这厢有礼了。”
“听说相公娘亲的牌位就在家里,不若爹先去娘亲那边稍候,儿媳和相公洗漱过,便去娘亲那给二老敬茶。”
殷父点点头,目光柔和,看莫羡舒这个儿媳越来越满意。
懂事,识大体,胆子大,能保护殷随。
而且她难得的,还惦记着自己的亡妻。
在殷父心里最重要的两个人,便是殷随和亡妻了。
刘氏怨毒的瞪着莫羡舒,赵嬷嬷是她安插在殷随身边的心腹,居然这样轻易的被拔除了。
原以为娶来的是温驯任人摆布的兔子,没成想是藏了獠牙和爪子的野猫!
她竟然在一个小农女身上看走了眼!
刘氏咬碎银牙,啐道:“死丫头,你给本夫人等着。”
殷父在家她无法发作,等殷父走了,她定要这个冲喜农女好看!
“娘子,刘夫人的眼神好可怕,还说什么要你等着……她会不会欺负你啊?”殷随担心道。
莫羡舒悉心温柔的帮他净手洗脸:“觉得可怕就别看,放心,她欺负不住我的,今后我罩着你,也不会让你被欺负。”
用手帕将脸上手上的水渍拭干,收起时,指尖无意扫过他的掌心。
痒痒的,泛着淡淡的温度,在心底漾起圈圈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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