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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5 a.m母女俩走到车库,上了那辆木壳金属骨架的吉普车。闵的车装了带微重力装置的轨道,和一般房车用的树脂做的圆滚轮有很大区别。这是她每天在矿上走动时驾驶的车辆。在深不见底的隧道中行驶时,你需要强大的抓地力来克服不同的地形。
孔雀跳到屋顶上,然后下来。玫菁问:“妈妈,我可以和贺贺一起待在屋顶上吗?」
“不,宝贝。”敏贤郑重地说。
“那好吧。回头见,呵呵。」
“哇!”贺贺叫了一声,像是大人假装小孩在尖叫。
".我知道真孔雀是这么叫的,但有必要这样还原吗?”敏贤对自己抱怨道。根子就是这样的人:凡事都要完美。
“妈妈,我们什么时候能和爸爸出去?”梅静问。
“爸爸工作很忙,去的地方和妈妈不一样,很难一起出去。」
“我们家很多事情都做不了。如果爸爸病了,为什么不能在家休息?”她沮丧地说。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成年人要工作。我们该走了。好吗?」
".很好。」
新首尔的每一条街道都是一片巨大景观森林的一部分。火星树冠是保护植物免受太阳风暴和磁场影响的温室,每棵不同类型的巨树都取了首尔行政区的名字,与地球遥相呼应。那个是江南,那个是龙山。那种植物的名字叫西大门,而远处的那种植物的名字叫九老。二十五株巨型植物之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在一望无际的奥林匹斯山前绽放。
人们砍断树干,挖通树根,在树皮上修建街道,在树洞里培育农作物,消耗光合作用产生的生物质能,在树荫下砍伐竹子和杉木,加工成建筑物的支架和外壳,压实树叶,铺设道路,让车辆顺利行驶。
气候常数装置安装在巨大的枝叶之间,日夜吸收天篷折射的太阳光,利用夜间储存的太阳能转化植物排放的二氧化碳。指示灯在晚上看起来就像挂在树梢的星星。
新首尔近一半的居民为矿业公司工作。平日里,每到高峰期,浩浩荡荡的车队都会从大树叶间钻出来,开到通往矿上的天幕西门。由于新首尔的人口越来越多,虽然公司已经建立了直接通往矿山的地下隧道,但仍然会出现令人厌烦的交通堵塞。越来越多的人选择乘坐公司设立的地下列车,从铜雀、恩平、中浪、江南等地前往矿山。虽然情况有所缓解,但这四个行政区仍然存在一些交通问题。
虽然住在矿对面的江东区,但敏贤并不考虑乘坐公共交通,更不用说远程办公了。她对矿井隧道中的怪诞景象着迷,更喜欢和巨大的机械打交道。她想感受不平的地面,飞舞的石屑和真实的噪音。既然她负责维修机械部件,那么为了安全起见,她也应该去现场了解真实情况,从而做出准确的判断。
带有微重力装置的履带可以紧紧抓住树皮,在巨树侧面行驶,让她避开堵塞的车流,直奔目的地。一想到以后可以在茫茫的荒郊野外奔跑,闵就心情大好。她真的希望美景能和自己一起在沙尘暴中横冲直撞。但是时机还没到。再等几年,等她的身体能承受呼吸系统改造的手术。
她把自己的情绪从幻想中抽回,问:“美菁,你今天想去哪里?」
没有回答。
“梅京,亲爱的?」
没有回答。
“宝贝,别生爸爸妈妈的气。妈妈没办法。我们必须工作。别因为这个生我们的气,好吗?」
梅静点点头。
“那么,宝贝,今天你想去哪里?」
“我想去麻浦。他们建了几个玫瑰园,我想去看看花。然后我要去海滩玩水。」
“海滩?」
“有个模拟潮汐的沙滩,说是和地球一样的。妈妈,地球上的潮汐真的是那样的吗?」
敏想,这个问题不容易回答。获得火星永久居留权的人再申请去地球的签证并不容易,像美晶这样出生在火星上的追星族孩子就更难了。
“嗯,妈妈得先看看麻婆的海滩,才能比较。」
“你今天想去吗?他们十点钟开门。可以吗?”梅静期待地说。
“对不起,亲爱的,今天我实在没办法。”敏贤说。“你要小心,好吗?不要去你够不到的地方。小何,你也好好照顾美静,好吗?」
“哇。”仿生孔雀在屋顶上鸣叫。
9:15 a.m敏贤把美静放在玫瑰园附近,叮嘱她注意安全,然后开车走了。
“就剩我们两个了,什么。”梅静说。
孔雀亲昵地啄了一下她的肩膀,把她的头往花坛的方向一仰,好像在说:“可是我们还有花啊。」
“是的,我们有花。或者什么是最好的。」
枚京搂着孔雀的脖子说。
- 9:20 a.m.
朴枚京穿上红色防护衣,走在灿烂的黄玫瑰丛里,穿越鏽红色的天际线。仿生孔雀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像一袭绣满眼睛的土耳其蓝礼服。西元 2197 年的玫瑰开得十分坚韧,已不怕人们踩踏攀折,但植物学家为了留住些许诗意,没有摘去她的刺。此刻,枚京隔着树脂手套,用指尖触碰玫瑰,忍受痛楚,眼眶泛着泪。这是一幅克林姆 ( Gustave Klimt ) 的画作,叫人嚮往维也纳的夏季。
玫瑰园的人们不懂,枚京也不明白此刻的哀伤。她感觉自己被世界抛弃了,不晓得如何排解黄昏前的漫长光阴。她仍没有足够能力解读抽象情绪,但她感到不快乐。稍后如果去到海滩,没有人陪自己玩水,又有什么意思呢?
「何何,我们去明洞找爸爸吧?」她灵机一动说。「爸爸在明洞当动物工程师,我们去找它们玩。那里有很多很多你的朋友。」
孔雀低下头,让枚京攀缘到它背上。
「March on, my soldier。」
孔雀开阖尾羽,记忆金属组成的鳞片在阳光下闪烁,现出眩惑的华彩。它踏着芭蕾舞者的轻盈步伐,带枚京前往明洞。
仿生孔雀的移动时速可达五十公里,又能够调整羽毛性质,製造出有黏着力的坐垫,在两侧升起缓冲障壁,确保枚京在它的背上舒适安全。女孩在飞逝的街景中抛下了忧烦。她多少也意识到,每天都要重複期望、失落,期望更多的期望覆盖失落。她希望自己快点去上学。只要到学校,就有很多新朋友可以陪自己玩了。
何何是个体贴的伙伴,但毕竟是只机械动物,和会即时对自己的情绪生出反应的真人还是非常不同。枚京也明白,妈妈的工作很忙,她已经尽力对自己好,把所有剩余的时间都给了自己,但她仍旧感到无法满足的情感匮乏。她多希望爸爸可以填补这块失落啊。
她为自己想到了解决之道洋洋得意:如果爸爸必须待在明洞,那我去明洞找他不就好了吗?在他认真工作的时候,我会乖乖的在旁边和何何玩 。只要看到爸爸,我就满足了。
- 10: 30 a.m.
枚京见到路边的巡警,无论对方是机械警官,还是真人巡察,都上前问:「你知道哪里可以找到朴根在吗?他是我爸爸,他是动物工程师。」
警察们困惑地问:「动物工程师?是指虚拟的动物影像,还是动物园里的真动物?」
「都不是,他负责管何何这样的机械动物。」枚京说。
警察们恍然大悟:「原来是市区放养的机械动物。但这些动物是外包给不同厂商生产的。妹妹,你知道爸爸在哪家公司上班吗?」
「不知道。」
「没关係,我帮你问。」他们将口对準手背上的仪器,下令一间间联繫机械动物承包商。「你好,这里是明洞区巡警,编号是 … 有位叫做朴枚京的女童想询问她父亲的联络方式。请问你们有一位叫做朴根在的工作人员吗?没有吗?好的,谢谢… 」
警察们拨了一轮客服专线,却始终没找到枚京的父亲。
「对不起啊,小妹妹。我们打了所有厂商的电话,但他们都说没有。可能有保密协议,不能洩露工程师的资料。除非你爸爸做了什么事,否则我们也没有权利调他的资料。你一个人可以吗?孔雀是你的保镳吗?是爸爸设计的吗?真好。这个通讯装置给你。遇到危险的时候,按一下,我们就会赶到你身边。」
- 11:47 a.m.
枚京跟何何坐在公园一角,对咀嚼嫩芽的仿生驯鹿问:「鹿鹿,你知道哪里才能找到管你们的人吗?」
驯鹿摇晃硕大的头颅。
「没关係。」枚京说。「何何,要找爸爸好难啊。你说我们要不要打电话给妈妈,问妈妈爸爸在哪里上班呢?」
孔雀用翅膀摩擦女孩小小的肩膀。
「是啊,妈妈肯定会不高兴的。还是别让她知道比较好。」
「哇啊。」
「我们去玩吧。我们跟动物都说说话,说不定就可以找到爸爸了。」
- 12: 30 p.m.
枚京吃完便当,和孔雀在明洞现代美术馆外墙爬上爬下,和机械动物们玩捉迷藏。偶尔,路过的成年人注意到她形单影只,都感到怜悯,为什么这么小的孩子会一个人在外面游蕩?但她们转念一想,也许是新型的机械人吧?这样一来,他们便感到啼笑皆非,低下头,继续阅读程序码,和朋友的全息影像通话。
- 1:45 p.m.
枚京在草地上用画笔帮孔雀画上粉色的妆,让它看上去像是快融化的甜筒。
「何何好可爱。如果何何也可以帮我化妆就好了。何何听得懂,但是何何不知道怎么化妆,对不对?」
「哇啊。」
「何何,抱抱。」她投到仿生孔雀怀里,孔雀轻轻地啄咬她的衣领。
「我好寂寞啊。妈妈还要四个小时才会下班呢。我是不是在家比较好?可是家里就更无聊了。」
- 3:32 p.m.
枚京靠着孔雀,安坐在乾枯的树屋阴影里,打量新首尔女子大学的古着服饰店。女学生穿着 2060 年代的洋装,轻浮地摸弄她们的鞋,赤裸的胳膊和小腿像蛇身晃动,皮肤晒成古铜色,像壶放冷的咖啡。她们掀开墨镜,凝望小女孩和孔雀,既疑惑,又讚叹地说:「好奇妙的景象啊。」
枚京听在耳里,说不出的怅然。但这又有什么关係呢?再两个半小时,妈妈就会下班,她就能够回家了。她听到一阵单薄的窃笑。孔雀转过头,盯着转角处一团暗橙色的人形。一个穿着复古西装,肌肉乾瘪,像颗放久了的橘子的中年男人靠过来,用乾枯的声音问:「妹妹,你一个人吗?」
孔雀站了起来,展开尾屏,羽毛里埋藏的发光体流动红色、紫色和白色的光。它朝男人踏了两步,超合金脚爪铿锵作响。男人露出诧异的表情,退了两步,问道:「它想做什么?」
「妈妈说,何何会帮我赶走在想坏事的人。叔叔,你是坏人吗?」
「我怎么会是坏人… 它身上有监测心跳和瞳孔变化的仪器吗?」他向后退让,避开孔雀威胁的鸟喙。
「叔叔,你知道去哪里找我爸爸吗?他是一位动物工程师。」
「我当然知道啦。」他露出侥倖的笑。「嗯,不,我没有把握。妹妹,你为什么不去那条巷子找找?」
他遥指一条阴暗、生满青苔和常春藤的小路。
「那条街有很多自动化工厂,雇用了很多工程师。新首尔的工程师十有八九为矿场服务,剩下的几乎都在那里。也许你爸爸就是其中一位。」
他伸手拨开鸟喙,振了振西装衣领,故作姿态,守护仅剩的尊严。
「那里是残响街。周遭做了特殊的隔音处理,从外头听不见,但一走进街道里,就会听见各家工厂永不停止的设备运转声。你如果竖起耳朵,还能听见:匡啷、匡啷、匡啷。像老流浪汉提着袋铝製易开罐走在街上发出的声音。」
「… 你不会知道什么是铝製易开罐,即便在地球上也很久没人用了。更别说流浪汉。但在我小时候,天天都见得到这样的人。我还能看到他的褴褛、被岁月压垮的背脊、身上没换洗的大衣污渍黑得发青,还有那双龟裂、沾满泥灰的鞋,可他的皱纹是喜怒哀乐来的,现在火星上不再有这样的人了。一切都光洁、时尚、逻辑、合理,叫人昏昏欲睡。 」
「小妹妹,我们来谈个交易吧?」他说。
「什么交易?」
「我刚刚确实是想要你为我做点什么。但那可不是你这只孔雀脑袋里想的那种龌龊事。我是个『摄影师』。我为像你这样的可爱女孩录一段影像,分享给那些疼爱小孩子的人。我们的独家技术可以完整複製人类的动作和神态,和没有实体的全息影像是不一样的。那些人啊,他们太疼爱小孩子了。他们就很轻易就能察觉,机械人、虚拟现实和複製人都只配欺骗驽钝的感官。 肌肤的弹性、身体的温度,还有细微的表情变化… 你没有听过『恐怖谷理论』吧?人类的感官比我们以为的更敏锐。嗯,我不打算伤害任何人。我只是想要请你跟我去拍一小段影片,然后我就带你去找爸爸。就算我说谎,你这只孔雀也会知道,是不是?我骗不了你。这是严肃的合作建议。你提供影像,我提供真实的亲人。」
「何何,你觉得可以吗?我们先去看看吗?」枚京问。
孔雀点了点头。
「好的,叔叔,我们的合作成立了。我是枚京,你叫什么名字?」
「我是常住。申常住。我『常住』在残响街上。」
「我们去找爸爸吧。」她说。
「那好啦。贵客,请跟我来。」常住说着,行了一个复古的 90 度鞠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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