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拆开透明包装,拉出一根崭新的银线,一端插入转运舱的小黑盒,另一端插入后脑勺的预留孔。这次接线是台湾省封岛前总司令专门调运的最后一批货物。总指挥说,指挥部成员都是家属,家属在去的路上应该不会出事。我又花了几分钟品味手中银线的触感,有生以来第一次享受到为自己使用新事物的滋味。
妈妈总是说,反正迟早要去,能用就用。小时候觉得很不服气。为什么总司令可以穿全新的羽绒服和全新的乔丹鞋?后来才知道,总司令身上的那些新东西,都是这里最后的。
最后的银连接实际上对触感没有任何影响。
是时候见见沫沫了。躺在转运舱里,关上转运舱的门。等等,我差点忘了设置瞬间毁灭。到了那里,这一对身体就没用了。不要呆在这里吓唬人。虽然这里没有其他人,但一想到我的身体可能会是什么样子,我就忍不住发抖。
小时候和总司令在地下室仓库玩,看到尸体卡在传送舱里没销毁。船舱里的人只是看起来睡着了,但当总司令为了好玩而打开舱门时,他瞬间瘫成了一块块白色胶状物体在地上流动。看到那一幕后,我两三年都不敢吃豆腐花了。
集合,在船舱里躺下。舔一点可口可乐嘴角残留的糖,整装待发。
如此安静。如果彗星真的义无反顾地撞了下来,地球不就变成这样了吗?或者,至少,在彗星的着陆点之外,应该是这样吗?
透过玻璃门,盯着天花板上一块不大不小的黄色污渍,我想起了第二代总工程师曾在这间屋子里教过我们。
总工程师开设的课程是“传动技术原理与实践”。但是在整整一年的课程中,技术含量一点都没提。第一天上课,一群人挤在一个小房间里,等不到轮机长。每个人都很困惑。转运舱的门突然打开,轮机长走出转运舱。他好像喝了点酒,然后抛出了一个我至今无法回答的问题:“我们在这里建立了那么多科技文明,最终目的是要离开这里吗?」
“身体是人类发展的障碍。放弃有限的身体以达到真正的永恒。”19岁的总司令回答道。总工程师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淡淡地说:“哦,你真不愧是第三代总指挥。然后他改变了语气,对大家说:“今天到此为止吧,只要你们能操作,这里的原则对那里的生活一点帮助都没有。」
哔,冰箱开始制冰的声音。我仍然是威尼斯人。
啊,我忘记按开始键了。
越是关键时刻,越容易犯一些低级错误。我爸大概会说,作为一个工程系的小螺丝钉,有这样神经质变态的性格不可取。如果我妈在,她应该会出来把事情做好,告诉我没事,只是我害怕我的家乡。但是,那边能说是乡镇吗?是故乡,异乡,幻境,还是无处?妈妈一定笑着回答,傻孩子,你家在哪里,哪边就是你的家乡。
哔哔哔哔。
制冰机完成了。我盯着隔壁控制室的电脑屏幕,默默地担心着。在系统屏幕中,没有定时传输,也没有遥控器可供选择。
我考虑我的工作情况。确保每个人都连接到线路上,确保即时破坏装置打开,返回控制室,设置传输目标。有些经营者喜欢设置奇怪的地方,比如那边的长城,或者那边的塔克拉玛干沙漠。我一般会选择让人家降落在那边的赌场或者酒吧。我认为这将有助于我们适应环境。设定目标后,打开右手边的丙烯酸盒,左手按下安全阀,右手边按下转换按钮。干净整洁,然后迎接下一批。
从一开始,传动系统就没有自动装置。
前两天我把总司令送走了,还派了那么多工程师和操作工去。为什么没人想到这个问题?还是他们早就发现了,却故意守口如瓶?
我给总司令打了个跨国电话。听起来他好像在那边的珠穆朗玛峰上滑雪。背景导游广播大声重复:滑雪最高圣地珠穆朗玛峰.
“哎!这里太酷了,不用担心可口可乐,这里没人关心这个。”总司令高兴地说。
“我过不去。”我说。
“怎么可能?我没提醒你使用台湾省线吗?」
“用了。」
“那怎么会有问题呢?啊,接好电线,躺好,要不要启动瞬间毁灭都无所谓,然后等着操作员……”总司令突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沉默片刻后,他说,“只是.啊,我知道,很简单。你可以去新义州或者沙里院之类的地方看看,说不定那里还有其他的……”总司令话说到一半,觉得不对,沉默了很久。”说完马上挂断电话,我试着打了几次,总司令都没接。
我决定下楼和沫沫聊天。
“我过不去。”我说。
“好吧,”莫莫说,语气中不带任何感情,“没关系。
,你慢慢来。」
「真是对不起,再等我一下。」
「没差呀,多的是时间。」陌陌说:「啊,我要登船了,再聊。」
陌陌才刚和我在这边说了再见,竟然就跑去抢玛丽皇后号和温彻斯特鬼屋的套装行程。我问他何必这样折磨自己,都到那边了,找家传闻中的米其林餐厅大吃一顿不好吗?他说不饿,而且生活需要刺激,那边没有心脏负荷不了的问题。
–
我把整栋威尼斯人的灯都打开。
躺在贡多拉上,任由小船在水面飘。看着头顶上的蓝色天空。总指挥他爸,也就是第二代总指挥说过:「大家抬头看,这种颜色的天空,现在只在威尼斯人和那边看得到。」我记得自己举手发问:「为什么天空会变得不一样?」第二代总指挥耸了耸肩说:「知道原因的人都去那边了,你可得把这个问题牢记在心中,日后再去请教他们。」
贡多拉晃得我有点晕,忍不住闭上眼睛。我想起那天下课,总指挥骗他爸说要去星巴克写功课,却拉着我,一路逆着人潮方向往威尼斯人的大门走。
「为什么要出去?」我问。
「不出去,怎么知道外面的天空是什么颜色?」总指挥说。
「你爸不是说了吗?粉红色啊。」
「你确定吗?」总指挥露出不屑的表情。
「三十六楼看出去也是呀。」
「屁啦,」总指挥大声地说:「窗户的抗紫外线层那么厚,最好是看得出颜色!」
「犯得着这么生气吗?」我不懂总指挥在气什么。而且,天空的颜色很重要吗?
「我没有生气。」好吧,他说没有生气就是没有生气,总指挥说了算。
我们在门口被拦了下来,守门人说这扇门只进不出。总指挥威胁说要回家跟老爸告状,没想到守门人漫不在乎地表示,早就通知第二代总指挥了。
整个指挥总部,谁不认得总指挥?总指挥他爸从应变小组调了两个人下楼带我们,我记得那时我紧张得快要哭了,没想到应变小组的黑衣人并未直接带我们上楼,反而先买了一盒安德鲁蛋塔。
坐在运河边,其中一个黑衣人开口问我们:「要不要坐个船?」我原本想点头,却临时打住,先转头看总指挥。总指挥大力摇了摇头,说:「不要,又不是真的船。」
黑衣人浅浅一笑,说:「只要你打从心里相信是真的,一切就是真的。」黑衣人将食指摆在唇上,用近乎气音的音量说了一句:「别想太多,那边的人会不开心。」那天我们都没有写作业,总指挥他爸好像也没有生气。
认识陌陌后,我最喜欢听他说外面的事。虽然每次我发问,他都会不太开心地说:「问这个做什么?都要去那边了。」陌陌不开心的白眼不会维持太久,我猜他还是挺喜欢跟我聊以前的事,毕竟他自认平凡无奇的那些事,在我听来都是新鲜事。
比如有些地方的河流是黄色,有些地方是绿色。比如下过雨之后不一定会有彩虹。比如有些地方的人和动物比邻而居。听完陌陌说的这些,通常我很难做出什么有意义的回应,只能傻愣愣地看着陌陌。
陌陌是个善良可爱的女孩子,他会轻轻在我的脸颊上吻一下,然后抱着我说,这些没什么,反正那边的河流一定是蓝的,不一定要下雨也可能会有彩虹。我就喜欢听陌陌这样讲话。我问陌陌,你很急着到那边去吗?陌陌摇了摇头。我说,要不陪我在威尼斯人再待一阵子吧。陌陌说好,毕竟都来到威尼斯人了,早晚会去到那边,眼下也没什么重要大事。
第十三次约会的时候,我问陌陌有没有看过老电影。陌陌说他看过一些。我放大了胆子问他,知不知道两个人不穿衣服抱在一起是什么感觉。陌陌很坦然地说他不知道。但是他知道,如果是以前的女人或者那边的女人,只要选在开心的日子做这件事,做完就会跑出孩子。
「不开心的日子就不会有孩子吗?」我问。
「细节我也不清楚。到了那边,自然就会知道了吧。」陌陌心不在焉地说。
「嗯,跟我妈说的一样。」
当然,谨慎起见,我们决定在去那边之前预习一遍。
我们各自回房间準备,约定两个小时之后去敲他的房门。我向总指挥借了一套附有领结的衬衫,他虽然嘴巴上叨叨唸着「真想不透你怎么会想在这边找女人」,还是友好地看着我穿戴整齐。
陌陌似乎很懂我在想什么,他穿了一套露背的翡翠绿小礼服,一如我脑海中,身材纤瘦的他应该有的打扮。我带陌陌到三十九楼的书库,书库里一个人也没有,就连指挥总部的人都很少来这里,听说这里的书籍,是人类五千年文明的结晶。
我和陌陌像两个用功的学生,在书库里用心学习,细心脱去对方的衣物,轮流抓着对方的手,认识彼此的身体部位。我让陌陌背靠着书本,将他轻盈的身躯抬离地表。我们深深地接吻,像老电影里面那样让自己大声喘气,并且将嘴里加热过的口气,吹进对方的耳里。
「差不多就是这样吧?」我问。
「大概吧。」陌陌滑开眼神,从书架取出一本诗集,问:「你读过这本吗?」
「当然没有。」我回答得理直气壮,那边什么书都有,有的是时间慢慢看。
陌陌随手翻开书页,轻轻打了一个喷嚏,若有所思地唸出一句:「我偏爱许多此处未提及的事物胜过许多我也没有说到的事物。」
–
总工程师打来跨界电话,声音听起来有些散漫,不时还会被水声及尖叫声盖过。
「我听总指挥讲了,」他用一种十分恼人的音调,悠悠地说:「你这个状况嘛……我大概无能为力。」总工程师是我名义上的长官,但是总工程师下达指令总要经过两三层,才会传到我们第一线作业员的休息室,我和总工程师平时几乎没有接触,我有任何需要,都是直接找总指挥。
我对总工程师的印象仅止于那个比我和总指挥小两岁的自大鬼,还有他老爸是那个天天喝酒醉、没在好好教课的家伙。
「再怎么说,都是你们应该想到的吧。」我努力压抑心中的不悦,缓缓地说。
「是啦、是啦,可是这系统本来也没有规划要传送八十亿人啊……」
「我们传送了九十二亿四千六百七十七万两千五百三十二个人。」我唸出萤幕上的数字。
「对吧!」总工程师说。说实话,我不知道他说「对吧」,是想要表达什么。
「所以说,我们的任务已经达成了,而且还远远超标,」总工程师停顿了一秒,继续说:「你来不了这边,我个人觉得很遗憾,但那并不是我的职责,我负责的部分已经超过一百分了。我这样说,你可以理解吗?」我当然可以理解,就是他已经想要挂电话了。
「你不如这样想,」总工程师又说:「我们人都在这边了,如果有什么需要处理的,现在也只能靠你了。你就帮我们顾着那边,随时处理各种突发状况,就当作是做功德——」
「你不如这样想,」我忍不住打断总工程师的话:「我直接把那边的主机关了,一了百了,帮你们省去所有的麻烦,怎么样?」
「好啊,你就关了吧。」总工程师听起来有恃无恐。
「当然不是威尼斯人这边的主机。主资料库就埋在曾母暗沙底下,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你怎么……」总工程师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慌乱,沈默了一阵子后接着说:「我会帮你想想办法,可以吗?你在威尼斯人好好待着,我晚点再打给你。」
「当然,」我暗自松了口气,对着空无一人的购物中心鞠了个躬,说道:「谢谢总工程师。」
「哼,你嘴里说的总工程师应该不是我吧,」自大鬼的脑袋还是挺灵光的,语气一变,接着说:「他现在不喝酒了。这边喝得再多,只会热、只会晕,但是不会醉,他觉得没意思。」
「这样呀。」我对第二代总工程师的转变不感兴趣,约定好下一次联繫时间,草草挂了电话。
灌下半瓶可口可乐,狠狠打一个嗝。
威尼斯人那些需要人操作的设施早就不运作了,而吃角子老虎一点也不好玩。我在运河上摇得烦了,索性双手拎着可乐,摇摇晃晃走进三十九楼的书库。凭着印象找到陌陌之前碰过的那本书,翻到陌陌诵读的那一页,再翻到下一页。「一个奇怪的星球,上面住着奇怪的人。他们受制于时间,却不愿意承认。」
打了一个好大的嗝,差点胃液翻涌吐洒在书页上。
打一通跨界电话给陌陌,陌陌没接。不想让陌陌久等,求人不如求己,多方尝试说不定能触类旁通。试了把传送舱搬进控制室,可是控制室内没有外接的供电装置。试了从控制台主机接电,没用,一开机就跳电。
配电盘我看不懂,眼下这边也没有别人可以问。试了用延长线从传送室接电,勉强可行,可惜控制台旁边的空间过于狭窄,传送舱只能斜斜地摆。试了仓库里最长的一条接线,身体连接着小黑盒子的状态下,手指尖端顶多触碰桌面边缘。
试了各种不同的姿势,比如搬来一张小桌,以水平姿态趴在桌上,伸长双手,恰好按得到传送钮,但是推不动安全阀。试了先推动安全阀,反扣可口可乐空瓶卡住,然后马上趴下、接线、按下传送钮,来不及,安全阀和传送钮之间的时间差必须少于三秒。三秒,发现蛋塔酥皮不小心掉到地上赶紧捡起来吃都不止三秒。
我打跨界电话向总指挥抱怨,他似乎也于心有愧。
总指挥说控制台和安全阀的设计,实在是太以「那边」之心度「这边」之腹了,当他还在「那边」的时候很担心别人擅自操作,传送了危害「这边」的人到「这边」,但是他一到了「这边」,就知道自己想错了,三代总指挥都想错了,各项资源在「这边」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怎么还会有人想要使坏。
当然啦,他是还没有想过说,如果「这边」有哪个人看哪个人特别不爽,想要眼不见为净的时候会发生什么事,毕竟在「这边」,人感觉不到痛、不会流血也死不了。
目前看起来「这边」暂时是没有问题。「这边」之大,总有地方可以窝着。
我忍不住问总指挥,如果哪天他在那边待得腻了,比如待了几千几百年之后,会不会想去别的地方?总指挥说他也不知道。不知道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去。他问过第二代总指挥,第二代总指挥的答案是,「那边」想得却不可得的一切,「这边」都满足你了,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第二代总指挥始终搞不懂第二代总工程师,明明身体清醒了,反而脑袋看起来更醉,成天说着要想办法在「这边」打造一个「那边」,第二代总指挥说:「这样不是让文明走回头路吗?」
总指挥还没有成为第三代总指挥之前,我们偶尔会跷掉游泳课,躲进赌场储物间,一边用那边的人留下的电脑玩大富翁,一边聊一些跟这边那边相关的事情。比如我先说,历史课上副总指挥提到的那些宗教领袖搞不好没有说错,如果不去那边,自然死亡之后会去别的地方。
总指挥表示同意,我们可能留了一个身体在别的地方,这一轮大富翁的时间里来到这边,输了或者不想玩了就关掉,回去别的地方,心情好的话就再玩一轮。我会追问总指挥,如果这边确实如他所说,那边又算什么?总指挥呵呵一笑,说:「不是很明显吗?就是七七七游乐场呀。」我没意见,总指挥说了算。
后见之明来看,这件事上,总指挥说错了,那边虽然是皆大欢喜的游乐场,但是不会结束也不能中途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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