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经》里的植物---忘忧草

《诗经》里的植物---忘忧草

教书差不多二十年了,我并没有因而产生“桃李满天下”的喜悦,却慢慢感受到了职业病的困扰,腰椎、肩颈、咽喉相继出问题。见我经常咳嗽,母亲就在家里常备了黄花菜,一旦我咳嗽长期不愈,她就以少许芝麻油调黄花菜汤,强逼我服下。我对中药的治病能力向来怀疑,而上网查询,根本不见黄花菜有这个功效,所以对她的做法很是抵触。然而母亲坚信她自己的道理,并且我本人也并不讨厌黄花菜,因而尽管不对黄花菜治疗咳嗽抱什么希望,我还是接受了她的好意。其实,我之愿意吃黄花菜,主要是基于对这种家常蔬菜的深厚感情,而不是因为它的味道或者保健功效。

黄花菜学名萱草,别称忘忧草,我们说“黄花”其实只是称呼它的花。萱草有好几种,它常见的花色是纯黄和橘红,我们本地的就是以橘红为主,但我们还是习惯称之为“黄花”。在我们罗田的农村,几乎家家户户都种黄花。不像其它瓜蔬,黄花菜不占地,且不需要任何管理,人们只在田边地角随意栽植,一旦栽下,年年届时收获,实际上,可以说黄花菜纯粹是家生的野菜。大别山区野外完全自生自灭的黄花菜也多,一般生长在人迹罕至的河谷和溪涧的乱石丛中,只是未必很集中,要采集它们也不太容易。萱草的花期很长,前后要持续一个多月,然而每一朵花盛开的时间却都很短暂,一般朝开夕谢,人们采用的也往往是正在含苞或刚刚开放的黄花。

以前在老家,初夏时节,还是小孩子的我最喜欢为家里做的一件事就是每天早上到菜园里打黄花。清早起来,无所事事,提上竹篮,往后园而去。这时菜园里的蔬菜是最丰富的,四季豆、豇豆、黄瓜、苋菜、马铃薯、西红柿、香瓜……我可以随意摘取最嫩的黄瓜条,夹在胁下一捋,去掉它面上的刺突,想吃几根摘几根,没人骂我。我也只在这个季节才注意到黄花,平常它们就是一丛丛的野草,混杂在其它同样不显眼的野草当中,它们从来没有得到过特别的照顾,相反,如果生长得过于茂盛,它们还常常被疏除。其实我那时并不喜欢餐桌上的黄花菜,我不喜欢它的淡淡的甘甜和特殊的香气,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却特别喜欢它们刚刚开放的、还带着露水的、橘红色的花,看着它们装满我的竹篮,我就生出莫名的喜悦,提着竹篮回家,我也常常有着一种劳动之后的成就感和满足感。打回来的黄花,用开水一焯,捏着每朵花的两端一拧,挤干水分,把它们一条条整齐地摆放在竹编上晾晒,待它们彻底干燥后就可以收藏备用了。以前农村办酒席,它是必不可少的一道菜。

黄花菜就是萱草,我是从对联中得知的。父亲的毛笔字写得漂亮,四乡八邻一有大事,或者每年春节,总是央他写对联。我常常见到其中有“椿萱并茂”,不解其意,询之于父,他解释说,这是祝父母健康长寿的套话,“椿”指的是香椿树,代表父亲;“萱”则是黄花菜,象征的是母亲。香椿树高大正直,用他代表父亲很容易理解,萱草何以代表母亲,父亲却言之不详。现在再揣摩,萱草纤细柔顺,默默无闻,其花美而不妖,有女子风致,而生命力和繁殖能力极强,象征旧社会的家庭妇女,尤其是母亲确实很合适。

至于说它的别称“忘忧草”,我想这是见到它的人很容易就能获得的直观感受,其中的道理却似乎很模糊,不知道是不是确有生化方面的依据?上网查找,我才得知,萱草的“忘忧”之名,可能出自《诗经》。《诗经·卫风·伯兮》:“焉得谖草,言树之背。愿言思伯,便我心痗。”---哪里能找得到萱草呢?我要把它移栽到我的北堂之下,让我天天看着它,以它来化解我对丈夫的思念。丈夫从军在外,生死未卜,妻子在家生活的艰难、孤寂和忧虑无从排解,诉诸萱草,“本是忘忧草,对此重生忧”,萱草哪能真的令人忘忧?无奈罢了!除了企盼干戈止息、家人团聚,一介弱女,还能怎样?时隔数千年,我们还能真切的从这个女子的自言自语中感受到她深沉的痛苦。说到这里,我无法理解当今有些人对战争的鼓吹。“春秋无义战”,用暴力解决社会问题,结果是以巨大的代价换取短暂的和平,那些叫嚣战争的人自己就不会成为代价吗?

唐人孟郊有《游子诗》云:萱草生堂阶,游子行天涯。慈母倚堂门,不见萱草花。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使国人自然而然希望摆脱传统的困境,而亲近西方文化。过母亲节送康乃馨正在成为新的习俗,似乎大家都忘记中国其实早就有自己象征母亲的花了,送萱草花给母亲也许不太现实,那么学古风在堂前为母亲种几丛萱草呢?黄花菜越来越沦为单纯的食物,我不知道大家在餐桌上偶然遇见它、好奇地用筷子夹取一两根已经看不出黄花模样的美食时,是否也会偶尔和我一样,产生一些不着边际的联想,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传统中有些有益、美好的东西,也和泥沙一样,在新旧的更替中逐渐丧失了。然而,我确信,当人们感觉生命空虚无着、缺乏皈依的时候,终究还是会透过现实和历史的尘烟再次寻找到它,并为之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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