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翔
近日,全球高等教育研究机构Quacquarelli Symonds发布了2022 QS亚洲大学排名。其中,mainland China大学、清华大学、浙江大学、复旦大学和上海交通大学位列前五。
不久前,美国新闻也发布了最新的大学排名。前五名分别是清华、北京大学、上海交通大学、中国科学技术大学和浙江大学。在几乎同时发布的《泰晤士报》世界大学声誉排名中,清华、北京大学、上海交通大学、浙江大学和复旦大学并列前五。
有意思的是,在这些榜单中,不仅中国大学前五名各不相同,就连北大和清华这两所公认的顶尖大学,有时也能排进世界前十,有时也只能排进前五十。
大学排名:仅供参考
不同排名的大学排名差异主要来源于选拔指标的差异。比如排名更多的是基于客观数据还是主观评价?数据客观上降低了错误和造假的可能性,但数据很难覆盖大学评价的所有维度。主观评价可以反映难以量化的无形价值,反映人们对大学的整体印象,但也更容易产生偏见和操纵。
比如排名更注重规模还是人均?大而全的大学和小而精的大学各有利弊。在一个榜单里科学排名几乎是不可能的。
再比如,排名更注重研究、教学还是就业?社会、学生和大学本身对这三个方面的重视程度不同。大学可能更看重科研,学生可能更看重就业。即使只针对其中一个,视角也会不一样。比如学生对教学水平的评价可能和外界不一样。
以大学排名中常见的指标——的录取率为例。如果一所大学的录取率低于哈佛和耶鲁,是否证明这所大学优秀到只有尖子生才能被录取?其实可能只是这所大学宣传的好,师资力量和学校资源不足的结果。两年前,国内热议的深泉学院声称录取率低于哈佛,但只是一所有着特殊教学理念的学院。
论文引用数也是大学排名中常用的指标。如果一个学者的论文被同行广泛引用,是否证明他是这个领域的权威?真相也可能是他的论文大部分被——的同行批评。如果他们想批评他的研究,他们应该首先引用他的论文。
众所周知,不是所有可以计算的都是重要的,也不是所有重要的都是可以计算的。越是宏大,越难用指标量化和排名。毕业于哈佛商学院的麦克纳马拉曾要求部队上报各个层面的数据指标,如空军轰炸次数、发射炮弹数量、步兵获得的敌方尸体数量等。从而使美军陷入“量化的泥潭”,激起了前线将领的普遍反感,因为“战争最重要的恰恰是最难衡量的,那就是敌人继续战斗的意志”。
再比如,很多研究把拥有大学学历的人口比例作为衡量一个国家或地方“人力资本”的指标。新的研究表明,在创新日益成为发展动力的今天,经济和社会发展在很大程度上不再取决于人民的平均教育水平,而是取决于那些拥有顶级知识和技能的人。这些人可能是知名学者,也可能是在各自领域深耕多年的顶级工匠。文凭对他们来说已经不是有效的衡量指标了。
由此可见,“上大学”作为一个指标的经济意义非常可疑。但是,“上大学”的社会意义,比如社区感、成就感等。很难用数据来衡量。
对指标的误解和欺骗
事实上,在生活中,数据和指标几乎无时无刻不在带给我们误解或欺骗。试想一下,如果一个医生的手术成功率接近100%,是否证明他的水平很高?可能只是因为他不做那些有风险的手术吧。如果单纯以手术成功率来衡量医生的水平,医生很可能会劝说那些风险较高的患者不要做手术,或者推荐他们去看别的医生。
数据本来是为了弥补人的经验和直觉的不足,但是当数据成为一个指标,问题就出现了。英国经济学家古德哈特提出了著名的“古德哈特定律”:指标一旦成为政策制定的依据,就不再有效。因为人们会牺牲其他方面去刻意强化这个指标,让这个指标不再能反映真实情况。就像美国学者Jerry Mueller在他的书《指标陷阱:过度量化如何威胁当今的商业、社会和生活》中引用的评论:“很多时候,指标的唯一结果就是带来更多的指标”。
美国法学院的排名与录取分数的指标有关,所以有些法学院以“非全日制”或“预科”的名义录取分数较低的学生,或者让分数较低的学生先上其他学院,再转学。还有一些美国中学,为了应对教育部门的考核,把成绩差的学生归为残疾人,或者不让他们参加考试,从而提高学生的平均成绩。
英国卫生部门曾将等待时间作为考核医院管理的指标之一,对等待时间超过4小时的医院进行处罚。于是,有的医院把来看病的病人放在门口的救护车上排队,直到医院确定病人4小时内可以看病,才让他们进去。
“指标定情”的危害
杰瑞穆勒写《指标陷阱:过度量化如何威胁当今的商业、社会和生活》这本书的初衷是他自己的亲身经历。他是美国一所大学历史系的系主任。除了研究和教学,他还负责系里的行政事务。他发现,需要向上级报送的各种统计数据和评价尺度在逐年增加,比如学生的成绩、毕业率、就业率、工资水平以及教师科研的相关指标等等。穆勒花在收集和整理这些数据上的时间越来越多,而花在教学和科研上的时间越来越少。
不仅如此,各个部门之间还陷入了“数据的军备竞赛”,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内卷化”。穆勒发现,一个部门主管花了暑假的大部分时间汇编了一本厚厚的数据书,并添加了许多漂亮的图表。
,只是为了说服院长增加一名教师。而学校为了处理越来越多的报告,只能聘用更多的数据专家,甚至指定一名副校长来负责此事。
出现这种内卷化的原因是美国教育部的一项规定,要求对高校收集更多的指标数据,并且根据这些指标来对高校进行评估考核。于是,指标在教育系统中层层下放,最终落到穆勒和他的同事们身上。
穆勒指出,美国教育部的做法并非特例,而是现代社会的一个通病——“指标固恋”。“指标固恋”的泛滥造成了指标的“暴政”,我们所有人或多或少都是这个“暴政”的受害者。
例如,美国教育部曾提出让所有美国人都上得起大学的倡议。这一倡议看起来很美好,因为大学生的平均收入确实比中学生要高。从个人层面上来讲,上大学的确具有经济意义。然而,放大到国家层面就未必如此了。因为拥有大学学历的人越多,大学学历作为一种筛选指标的价值就越低,结果很多大学生干的是那些原本高中生就可以干的工作。而更多的人升入大学之后,由于大学毕业率的指标影响了高校排名和经费,因此大学普遍降低了毕业标准,反而降低了大学生的质量。
再如,美国缉毒警察为了提高抓捕罪犯的数量,更乐于抓捕那些街头巷尾的低级毒贩,而不愿意投入大量人力物力侦破那些涉及大毒枭的案件;英国警察部门为了达到市长设定的“犯罪率降低20%”的指标,便对罪案进行瞒报和降级,例如把盗窃记录成“遗失”,把入室抢劫记录成“擅自进入”。
一言以蔽之,指标并非无用,但过于追求指标可能适得其反。“常唤不醒错过风雨人潮,青苔斑驳闻讯而不知晓。人生不能太过圆满,求而不得未必是遗憾”(陈粒),“承认可能存在的局限性是智慧的开端”。有些事物可以测量,有些事物值得测量,但有些可以测量的东西未必值得测量,有些测量的结果反而扭曲了我们对事物的认识,进而使人们的行动背离了测量的初衷。重要的是用我们的经验来评价指标而不是相反。如果我们要用指标做到什么,首先要知道它做不到什么。
本期编辑 周玉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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