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说世界上唯一不曾中断的古老文明就是华夏文明,可大家是否知道,华夏文明起源的标志是什么吗?就是“允执厥中”这四个字。
有人可能会质疑我把复杂的事情简单化了。想我泱泱中华大国,煌煌五千年文明,怎么只起源于“四个字”?俗话说:“吃草粑粪,主意拿定。”我在这里敢于下笔写文章,必定有十足的把握,不然谁敢在公共场合胡咧咧!
先说一点道理,大家别不相信。各大哲学门派和学问家们都不约而同地承认,任何事物都是从低级到高级、从简单到复杂逐步发展起来的,有点见识的劳动人民也有这样的看法。撰写《生物进化论》的达尔文先生还说了,人是从猴子变过来的,如果从源头上追溯,可以延伸到单细胞动物——草履虫。一句话,人有可能是草履虫进化而来的。大家到滩涂湿地上去看一下,呕在泥水里的那些绿色浮游生物,就是草履虫的同类。看看那些小生物,再看看自己,就会明白好多人生道理。
人类从结绳记事起,开始创造自己的文明,这个是有考古依据的。后来变成龟甲、叶子、竹简、布帛、皮革,到汉朝才发明了造纸术。没有文字记录,仅靠人的嘴,文明演进的速度的确非常缓慢。自从发明了纸,文化的传播速度激增,知识的交流和碰撞加剧,文明的步伐自然加快了不少。所以,部落时代的人类,才开始创造语言和文字,更没有书写的工具,能够提炼出四个字,而且内涵深广、要言不烦,的确是相当厉害的事情。
好了,现在我们来看一下这四个字的来历。中国儒家经典“四书五经”之一的《尚书·虞书·大禹谟》记载,舜给禹传位的时候,秘传了一个“十六字心传”:“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所谓秘传,就是帝王对接班人单独说的。按照后世的说法,即所谓“帝王心术”,其他人不便知晓。原因是帝王只能有一个,如果大家都知道了秘密,谁都要抢着去当,那就乱套了。因此,上古时期的民众都是比较安心的,帝王之事,前后相接,以“十六字心传”为凭证,其他人不掌握这个秘密,就不敢贸然觊觎帝王之位。这就如同洪七公的打狗棒法,只有正宗嫡传的丐帮帮主才能获得,其他人想学也不知道学习方法,勉强自学只能得其皮毛,达不到中规中矩的地步。又如观音菩萨教给唐僧的紧箍咒,纵使孙悟空手眼通天,唐僧不说出来,他也没有办法知道;后来终于走到灵山,任务完成了,孙悟空请求唐僧念个松箍咒,把自己头上的金箍去了,结果令唐僧大吃一惊,才想起观音菩萨并没有教给他什么松箍咒。历史上的此类事件比比皆是。所谓名师出高徒,大家一定要承认老师对后辈的教授之功,任何时代的自学之人总是有所局限的。
舜传禹的十六字心传是什么意思呢?“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简单翻译一下就是:“人心是危险难安的,道心却微妙难明;惟有精心体察,专心守住,才能坚持一条不偏不倚的正确路线。”再说得通俗一些就是:“天下的人,因为要满足自己的欲望,就要争夺自己的利益,所以他们的心容易恶化和堕落;而有利于群体生活的公平公正的法则,是不容易让人们认识和接受的;因此,作为帝王,只有细心观察、认真研究,专心致志地坚守和执行公平公正的法则,才能保证天下太平、民众安定。”在这里,他们用人心代表人的心理诉求和社会行为,道心代表公平公正的制度和政策。
中国上古时代开拓华夏文明的三皇五帝的第一人应该是尧。当然中国正史《二十四史》记载的这些内容,按照新学规范,目前只考证到商代,夏朝之前的历史至今尚未找到明确的证据,因此有学者说中国可考证的历史为3700年,也是比较准确的说法。当然“可考证”是一种治学方法,并不直接否定史书记载的夏朝以前的历史。让考古学界继续工作,对史书记载的内容进行逐步的验证,而研究社会历史的人,可以先使用已有的材料。
相比于尧,舜算是第二代有记载的华夏帝王,经过几十年的执政,经验当然又丰富了一些。因为在尧舜禹时代,按照现在的说法,就是原始社会、部落时代,铜器和铁器的运用还很少,文字记录就更少了。根据宋代大学者朱熹的考证,尧传位给舜的时候,只传了四个字“允执厥中”,后来的十二个字是舜加上去的,是为了让禹更容易明白“允执厥中”的含义,说明帝王心法的十六字心传中,“允执厥中”是核心文字(朱熹《中庸章句序》)。
所谓“允执厥中”,是对帝王的工作要求。按照现在的话来说,就是治理国家要用坚定的信念,坚持走好公平公正、有利于大众的政策路线,寻求人心和道心的相互平衡,才能保持天下的安宁和百姓生活的幸福。《尚书》里面以尧舜禹对话的口气,前后也有一些解释;朱熹的《中庸章句序》里面解释得更为详细。不过两本书的说法还是有一些区别的,类似于《论语》原本与后世儒家学说的关系一样。大致说来,上古典籍所传达的思想,具有明显的平等观,而后世的儒家学说则表达了明显的等级观,朱熹在《中庸章句序》里面,对人心与道心的最终解释也不例外。现在,只截取前面的一段话,来帮助大家理解十六字心传的含义。
朱熹说:“然人莫不有是形,故虽上智不能无人心;亦莫不有是性,故虽下愚不能无道心。二者杂于方寸之间,而不知所以治之,则危者愈危,微者愈微。而天理之公,卒无以胜夫人欲之私矣。”
翻译过来,就是:“然而,既然是人,就没有不具有‘形’的,所以即便是在智力方面堪称‘上智’的人,也不能没有‘人心’;既然是人,就没有不具有‘性’的,所以即便是在智力方面虽为‘下愚’的人,也不能没有‘道心’。‘人心’和‘道心’两者,都杂处于人的‘形’和‘性’的每一个地方,只是看人自身能不能以‘治’的程序去加以处理而已。所以,对于‘人心’和‘道心’这两者,从其‘危’的角度去看的,则会感到其发展是愈来愈‘危’;从其‘微’的角度去看的,则会感到其发展是愈来愈‘微’。但是,天理是恒定不变的,不会因为人的私欲而发生变化。”(注:危就是危险的意思,微就是微弱的意思。)
简言之,人心就是人的欲望和利益,道心就是社会制度和道德规范。朱熹的意思是,修养再好的人也有自己的欲望和利益,修养再差的人也必须遵守社会制度和道德规范。作为治理国家的帝王,要认清这个事实,在人心和道心之间,坚持走好公平公正的道路,才能保证国家的长治久安。这个道理,用于现在的社会治理,一点也不过时。平衡人心和道心,是任何时代、任何国家的中心任务。至于如何去实施,就涉及到不同时代、不同观念和不同社会状态下的制度和政策的选择问题。
华夏文明五千年不中断的有力证明,就是儒家道统的传承脉络清晰可辩。当然,中华文化博大精深、门类众多,其他知识和学问也发挥着不可替代的支撑作用,如道家、佛家、法家、墨家、名家、阴阳家等等,都与儒家文化相互渗透、交相辉映,成就了中华五千年的文明成果。鉴于儒家在大多数朝代被定为官学,在国家治理方面多数采用的是儒家思想,因此,历朝历代的官方和学界都非常重视儒家学说的传承,并冠之为“道统”,与权力运行的“政统”相对应。道统的概念由唐代大学者韩愈提出,到宋代大儒朱熹这里进一步系统化,相同的意思在孟子时代就有所论述。由这些跨代学者串起来的道统思想,形成了大家一致认可的中华文化的核心内容。
根据韩愈《原道》和朱熹《论道统》两篇文章的结论,属于正统儒家思想的创造和传承者是:尧、舜、禹、汤、文王、武王、周公、孔子、孟子、荀子、杨雄、王通、韩愈、程颐、程颢、朱熹;朱熹之后,儒家学说就披上了哲学的外衣,做到“功德圆满”了;后期有王阳明阐发心学,王夫之、顾炎武、戴震、曾国藩等人应时而作,但都超不出二程的思想范畴,只不过做得更加精细罢了。至清末王国维、章太炎、陈寅恪、粱簌溟、严复、胡适、鲁迅等人吸收西学,开辟中国传统文化的新境界,那就是另外一回事情了。
从上面的论述可以看出,上古时期的尧是政学合一的人物,内圣外王的典范和领头人,至孔子才把学问和政权分开,各走一路,产生了“道统”和“政统”独立存在、相互影响、相互制衡的说法和做法。幸亏孔圣人的出现,为中华文明的延续和传承做出了不可替代的贡献,他做不了官,只好去下力气研究学问,搞得后世之人想学尧的做派也学不来了,只好掌权的掌权,做学问的做学问。权力是硬的,而学问是软的,犹如人的牙齿和舌头,牙齿会碎,而舌头不会碎。基于这样的原理,中华五千年文明史,虽然朝代不断更替,政权不断覆灭,几个时期还让少数民族夺取了中原王朝的政权,但由于道统的独立存在,才使中华文明没有中断。所以,朱熹说:“盖自上古圣神继天立极,而道统之传有自来矣。其见于经,则‘允执厥中’者,尧之所以授舜也;‘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者,舜之所以授禹也。尧之一言,至矣,尽矣!”
可见,五千年中华文明起源于四个字,此言不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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