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问我：为人父母的最高境界是什么？
我会毫不犹豫地说，坦然承认和接受普通的孩子。
如果孩子平庸，让我们欣赏他的膝盖。如果他优秀，就让他去追逐自己的星辰大海。
可惜的是，当我得知这个真相时，还是为时已晚，孩子们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2
我叫李冯。我是一所大学的副教授，是一个八岁男孩的父亲。
因为年轻的时候忙于学习，结婚生子的时候已经快40了。
你可以想象我儿子出生时我有多激动。
当我第一次见到他时，他的呼吸和微笑打动了我的心。就像宇宙的洪流来到人间，每一刻都是一幅美丽的画面。
我抱着他软软糯糯的，心里又感动又开心，忍不住哭了。
从那以后，我承担了更多的责任和义务。我告诉自己，我会全力以赴保护我的孩子。
三
不得不说，养育孩子的道路真的很艰辛很痛苦，考验着智力和耐力。
幸运的是，在我和妻子的耐心教养下，儿子性格活泼，生意兴隆。
当他四岁的时候，他已经是邻居家孩子的国王了。
最难得的是他收缩适度，打球的时候很享受，但冷静下来的时候很有耐心。
他喜欢研究乐高和模型飞机，有时甚至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性格好，专注力高，如何看待未来是一个妥妥的小学霸。
但现实狠狠地打了我一巴掌。
我儿子上一年级的时候，同学们已经掌握了拼写，但他不知道什么是声母和韵母。
我对此感到困惑。一直以为他有天赋，现在连拼音都不会修了。我真想笑死人的獠牙。
妻子安慰我，不要太急功近利。慢慢来。
于是，我开始为孩子制定学习计划。
我让他每天放学后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然后让他看拼音课外读物，做一些数学题。
一向习惯自由的儿子自然反抗，但无奈。虽然他每次都不情愿，但他做得很粗心。
但是，因为他的积极性不高，学习过程很慢。每次完成学习任务后，天就黑了，没有时间出去玩。
我老婆对我的方法颇有微词：“他才一年级，放学都没时间玩。他将来会做什么？”
track="55">我看了她一眼，镇定的回答道：“他现在学习成绩太差，我们不能由着他天性发展了，该收收他的性子了。”
唉，其实学习是一个累积的过程，不能凭一次测验就来断定他的实力，那时候，该收性子的人是我。
很快，老师就开始第三次拼音测验了，可儿子还是不在通过的名单里。
而且还一连错了五个，真的狠狠地打了我的脸！
那一刻，我再也无法平静下来，直接冲进了学校，一把将他从班级里拎了出来，质问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举动，把正在上课的老师都吓了一跳，儿子也被吓得躲在墙角瑟瑟发抖。
最后连校长都过来了，他一再跟我解释，拼音这样的事，表现反复其实很正常，回去多练习就好了。
但我依然郁气难消，我，一个大学副教授，自己的娃儿连拼音都搞不定，我的脸往哪里搁？
这时，儿子班主任过来说了一句话：”这次测验，加了整体认音节部分，班里四十个孩子，也就十个全优，子涵爸爸，只要再回家练练，肯定能拿全优。”
她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更加挑起了我的火气，四十个孩子才十个全优，她还那么淡定，怪不得学生都学得那么差了。
我一步上前，抓住给孩子擦眼泪的老师就骂：“学生没有达到要求，你还那么淡定，有你这样的老师，学生才会没有上进心。”
我清楚地记得，那天老师的眼睛红红的。
当然，儿子也不好过，回家后，我要求他抄写十遍默写的内容，而且字迹必须工整。
那一晚，儿子双眼噙泪，马不停蹄地抄写拼音，我站在一旁监督。
期间，他最好的小伙伴来找他玩，我瞬间就怒火中烧，让妻子去打发了他。
我本来就不喜欢这个孩子，这次测验，这个孩子都没及格，他自己成绩一塌糊涂还要来祸害别人。
怪不得我儿子的成绩那么差，老师要求低，身边的小伙伴成绩差，他成绩好得起来都有鬼了。
想到这，我立刻跟儿子下命令：“子涵，以后你不要跟小俊一起玩了。”
“为什么？”儿子一脸不明白。
“人应该跟比自己优秀的人玩，不然只会被他带坏！”
灯光下，儿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但眼里的眼泪却一闪一闪的。
妻子在一边不满地向我抱怨：“你太过分了吧，怎么能给别人家孩子乱贴标签呢？”
我看了她一眼，镇定地回答：“养成好的习惯和结交的朋友都特别重要，你这个学渣，跟你说了也是白说。”
她被我呛得一句话都不敢说，看了儿子一眼，去了厨房。
妻子是我相亲的时候认识的，她是初中学历，虽然她贤惠持家，但我自认为还是缺了点书卷气。
每次说到关于学历之类的事，她在我这个大学副教授面前，根本没有任何优势可言。
那时候的我根本就不明白，爱情跟学历没有关系，而妻子的对我的忍耐跟我的职位毫无关系。
这一切，只跟教养有关。
4
日子就这样波澜不惊的过了下去，直到有一天，儿子放学回家，拿回来一张试卷，卷面成绩只有七十分。
我质问他是怎么回事，他漫不经心的说了句：“这张是附加题，比较难，全班没有人满分，我得七十分已经算很好了。”
第二天，我又杀到了校长办公室。
尽管校长一再强调，附加题只是为了锻炼一下孩子们的发散性四维，并不是真正的测验。
但我还是据理力争：“不是真正的测验，你们打什么分数呢，而且才一年级，就开始考七十多分了，以后怎么办？”
儿子的数学老师在一旁搭腔，说学校有自己的教学规划，希望家长给学校一点空间。
我强忍怒火，然后一字一句的说道：“我自己就是大学教授，我带了不下一百个研究生，我比你们任何一个老师都有资格谈教学。”
空气安静了下来，老师不再说话，校长不停的跟我道歉，跟我保证以后一定谨慎教学，我才罢休。
但那天，儿子回家后很不开心，我问他怎么了。
他说，今天老师不知道怎么了，把我调在第一排，而且把我体育委员的职位都撤掉了。
看着他摇头叹气的样子，我表面上波澜不惊，内心却喜笑颜开。
这些老师，就应该这样收拾，没事就搞这些虚头巴脑的头衔，除了让孩子们浮躁以外，没有任何好处。
我们这些做家长的，有义务在孩子年少无知的时候，给他们扫清学习上的一切障碍，包括收拾这些教学不认真的老师。
5
儿子读二年级的时候，换了一个班主任。据说，这个老师非常严格。
我非常高兴，因为严师出高徒，还感叹学校终于调来一个能沉淀得下心做学问的老师了。
但很快，事情又出了状况。
有一次，儿子在一次单元测试中只得了60多分，本来我还怒火中烧的。
但是一看家长群里的发言，才得知，原来这次的试卷严重超纲，班里大多数孩子都没有及格，这样下来，我儿子60多分算高分了。
但这位老师，居然在家长群里把我们批的一无是处。
她的原话是这样的：“虽然这次考试超纲了很多，但那些高学历又有时间陪读的家长，就没有在家好好给孩子训练么?二年级了，发散性四维还这么差，这说明家长平时还是太松懈。”
句句扎心，可想而知，群里炸了锅。
我大学教授的职位和对儿子的严格，是班级群和学校出名的。
今天老师这段话，实则隐晦，可明眼人都能看出，就是在指桑骂槐地说我。
那个晚上，我感觉自己这辈子的脸都丢光了。
我回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儿子喜欢的那些乐高和航模统统扔进了垃圾桶。
“从此以后，回家就给我好好学习，其他的事情一律不准干。”我瞪着血红的眼睛吼道。
妻子说，那天我的样子像极了一只发怒的野兽，儿子完全被吓坏了，躲在妈妈的怀里不敢说话。
从此，只要有空，我就带着儿子训练，还给他报了奥数班，课外时间不是在补习班就是在补习班的路上。
刚开始，他还反抗，后来就再也没有提过了。
到了期末的时候，儿子也终于不负所望，不仅考了年级第一还拿了全国小学生的奥数奖杯。
我又高兴又焦虑，高兴的是儿子进步了，焦虑的是怕松懈一步，那个老师又来找我麻烦。
我告诉儿子，我们还是要继续努力，因为强中自有强中手。
儿子沉默着没有说话，只是机械地点点头。
他现在几乎对我言听计从了，我很欣慰的同时又有点不安。
6
接着，儿子进入三年级。
这个学期，儿子的表现开始让我惊喜，连那个以严格著称的老师都毫不吝啬的多次表扬他。
说他对学习的热情就像“打了鸡血”一般。
的确是，儿子的精力非常旺盛，每天扎在习题上也不觉得累，成绩也提高得很快。
我心里的那颗大石头终于放了下来，但我还没有高兴太久，新冠肺炎就来了，学校集体停课，改成在家上网课。
儿子就在这个时候，开始了不大对劲的症状。
先是变得异常敏感和焦虑，有一次从超市回来，虽然戴着口罩，但回家后还是一直念叨自己可能被传染了，就因为他看到超市里有人咳嗽，他反复要求我带他去医院检查。
我和妻子认为他太过度紧张了，也没有理会他的要求。
被拒绝后的他，忽然变得非常暴躁。
妻子跟他讲道理，可他忽然从书包里拿出一把圆规，猛的将尖角对准自己的手臂，狠狠的扎下去。
那一刻，我和妻子却被吓得不轻，可儿子看着手上直流的鲜血，情绪好像忽然得到了释放，终于安静了。
接下来的几天，他开始动不动就发脾气，有一次还因为一点小事就把他妈妈推倒在地。
在上网课的时候，他一直在打哈欠，有一次直接在屏幕前睡着了。
我和妻子惊魂未定带他去了医院的精神科，最后，儿子被诊断出了双相情感障碍症。
7
那一刻，我天崩地裂。
医生跟我们说，这种病就像是身体里面有两个灵魂，但他又清楚地知道自己是一个人。
病人的情绪就像过山车，非常极端，而最为痛苦的是，患者自己不能控制，也无法信任自己。
医生的话让我入坠地狱，我一直以为，儿子拼命学习是用功上进，没想到是发病的征兆。
医院给儿子安排了心理治疗，心理医生跟我们反馈后，让我觉得自己比得了新冠还可怕。
儿子跟医生说，他活得就像个提线木偶。
他不能玩乐高，也不能出去跟朋友们玩，之前跟他要好的小伙伴们跟他说，我们不能打扰你学习。
老师跟他说，你要是不好好学习，你爸爸不仅会找你麻烦，还会找我们麻烦。
所以他一旦学习退步，老师就会甩脸子给他，甚至威胁他：“你再这样下去，你爸爸来学校闹的日子不远了。”
同学们开始孤立他，每次考试成绩不好被老师批评，就把怒火转嫁给他：“就是因为你爸爸，学校才给我们分了一个这么凶的老师。”
儿子说，他不想爸爸被同学和老师讨厌，只要他好好学习，爸爸就不会被骂，同学和老师们才能安心。
他所有的情绪在一瞬间找到了出口，他开始疯狂的学习，因为只要得到好的成绩，爸爸就不会来学校。
可他毕竟还是个八岁的孩子，孩子都想和好朋友一起玩的。
他一边矛盾一边克制，又因为长期担惊受怕自己的成绩，久而久之就出现了这样的心理问题。
最后，医生痛心疾首的说道：“你们这些家长啊，有的是自己飞得不高，非逼着孩子飞；自己飞得高了，也要逼着孩子飞。”
那天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家的，只觉得每走一步，脚下就跟灌了铅一样沉重。
我从来没有想到，我用严厉来给儿子的学业保驾护航，却会把他搞的精神崩溃。
8
回到家，我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客厅里，翻着他那些从小到大的照片。
六岁之前的他，阳光帅气，眼里有星星，那时候他走到哪都有一群小孩跟着。
现在的他，独来独往，沉默寡言，没事就闷在家里看书。
我以为他终于可以收心学习了，却没想到，他已经病了。
想想，他只是一个八岁的小孩啊。
我只是想让他好好学习不要走我的弯路而已，怎么就把他逼成这样呢？
9
是的，在学业这条路上，我走的弯路太多了。
“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这句话，我比任何一个人都理解地透彻。
我的内心深处，一直藏着一间教室，高三的教室。
我清楚的记着，那年学校重新划定了班级，因为一个名次的差距，我在高三的时候，被划到了所谓的“基础班”。
虽然在班里是第一，但根本就没有什么用。
那些基本放弃高考的同学，根本就无心学习，打架，恋爱，整个班级乌烟瘴气。
好几个任课老师被气哭，班主任根本不管，甚至连学习资料也不发我们。
学校也不太重视，在他们的眼里，升学率有两个快班撑着就够了。
所以，我们这些成绩中等，也许拉一把就可以上去的同学，就这样成了牺牲品。
可是我想读书啊，但一到自习课，班里乱成一锅粥，根本无法静心学习。
我们几个想到去办公室自习，可是一打开门，居然看到几个任课老师正欢快的斗着地主。
那一刻，我从头到尾都是沉重的无奈感，一切都无力改变。
后来，我勉强考了一所普通的大专。
我是真的不服气啊，本来想重新复读一年，但家里的情况不允许，去读大专，反而可以申请助学贷款。
后来我去了大学，毕业前我考了专升本，又花了三年时间，考了一所985的研究生，毕业后直接就留校任教。
期间，我扛过了很多的白眼和打击，熬过很多痛苦无望的日子，但至始至终，我后悔的只有一件事。
那就是当年自己没有好好读书，结果被分到了不好的班级，白白让自己走了那么多的弯路。
因为这样的经历，让我对儿子的学业，到了惊弓之鸟的状态。
甚至有时候他写错一道题，我就延伸到他可能高中都上不了。
这么多年，我一直都没有原谅那间教室里的任何一个人，
有时候甚至把妻子、把儿子的那些老师都当成那些人的替身。
10
那天，我的情绪彻底崩溃了，只有妻子在一边陪着我，
这让我更加羞愧，我之前一直奚落她是个学渣。
我妻子，她初中毕业，但她心态特别好，工作努力，日子也过得很不错。
可我总是动不动就去奚落她，人啊，总是喜欢在亲密的人身上实施一些莫须有的报复。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不想去承认她成绩那么差居然也能过得好而已。
因为在我的意识里，这群不读书还去祸害别人的人就应该苦一辈子。
不得不说，当内心的执拗变成一股执念的时候，就是变态的开始。
这些年下来，对于学历的看法，变得执拗和双标。在我之上，人人平等，在我之下，三六九等。
我敢这样肆无忌惮地冲进学校，就是这样的想法给了我十足的底气。
我忽略了，人生并不是只有学历一个指标。
11
后来，儿子也醒过来了，他走到客厅，看着我面如死灰的样子吓了一跳：“爸爸，你怎么了？”
他的关心，又让我更加自责，我都把他逼疯了，他居然还能这么关心我。
你永远不知道，孩子有多爱自己的爸爸妈妈，即使你把他伤得遍体鳞伤，他还能做到很爱很爱你。
不得不说，儿子的心疼是世间最好的药。
那一刻，我忽然觉悟，我这是在干嘛，难道一定要儿子长成我这样就能开心了么？
是的，我有高学历，但我更有神经病啊！
这个世界上，哪有比自己的孩子健康快乐重要呢？
没想到，儿子确诊心理疾病的这一天，居然是我们家过得最轻松的一天。
12
从此，除了工作之外，其他的时间都陪着儿子，他去心理治疗，我也跟着学习。
我重新给他买了航模和乐高，鼓励他去参加学校的各种活动，在他生日的时候，邀请他的小伙伴来家里玩。
后来学校又实行了“双减”，他又更多的时间去探索自己喜欢的东西。
我把属于他的一切都还给了他!
儿子眼里的星星又渐渐地回来了，病情好的比预期还要快。
对啊，这才是小孩啊，如果他不哭不闹身上不脏脾气不臭还爱学习，他还是正常的小孩么？
而我，经此一劫后终于明白，其实我们父母最大的体面就是接受孩子的平庸。
哪怕他一生可能粗茶淡饭，但只要他一辈子健康快乐长大，踏实做人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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