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朱子岩：司马懿和诸葛亮能在智力上竞争吗？

来源：头条浏览：0 2023-01-03 01:40:01

《澎湃新闻》记者钟源

【编者按】为什么河内郡的司马氏与颍川郡荀、陈、钟等大家族的名士非常亲密？司马懿是如何从文入武的？司马懿和诸葛亮的智慧高吗？

近日，《司马懿传》由人民出版社出版发行，作者朱子彦为上海大学历史系教授、中国秦汉史学会理事。在书中，他对《狼顾相》、《禅代与禅让》等问题提出了许多独到的见解，受到读者的好评。《澎湃新闻》私家历史专访朱子彦教授，谈司马懿及其时代。以下是采访正文。

朱子彦教授

《澎湃新闻》:特别考察司马懿祖父司马仪的交游圈，认为司马氏的崛起具有重大意义。能简单说明司马仪的交游圈吗？在司马氏的崛起和司马代魏的过程中起到了什么样的作用？司马氏的家风怎么样？

朱子彦：一般来说，写人物传记总是从传主的童年和青少年时代开始。然而，撰写本书过程中面临的最大挑战是，传主的最初资料非常少。《晋书宣帝纪》与司马懿的青少年生涯无关。既然不能照常出牌，就只好另辟蹊径，本书第一章的标题改为“姓、家、交游圈和门风”。笔者之所以把这个主题引向全书，是因为它寓有深意。 20世纪60年代以后，学界对司马代魏的问题已经有了充分的探讨，但切入点一直未能超越陈寅恪先生的分析框架，未能从魏晋两代统治阶级的性质分析魏晋禅代的成因。陈寅恪的分析虽然有其庸碌渊源的影响，但始终只是从一个角度解读魏晋两代的王朝更迭。如何将司马代魏的问题意识从单元引向多元，成为学者必须重新思考研究的问题。

司马氏祖籍河内郡温县，荀、陈、钟等大族居住在豫州颍川。河内郡和颍川郡相距数百里。司马氏如何与荀、陈、钟等大族名士交往？众所周知，古代的交通非常不便，只要不发生社会动乱和工作，一般士人的交往范围仅限于本县或本郡。因此，司马氏与颍川士人的交往，最大的可能性是司马仪在颍川太守任上建立的交游圈。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资料说明颍川县司马仪的交游范围，但司马懿与荀彧、陈群、钟纶等家族关系十分密切，应该不是一朝一夕就形成的。司马懿与他们的关系或许可以追溯到祖先，建立在几代人的交游基础上，但只有这样才能形成家族之间的交游网络。

司马懿通过与颍川等士族通婚积累了深厚的人脉和政治资源，这为日后控制朝政奠定了坚实的政治基础。从司马氏集团的形成过程来看，司马懿父子通过建立人际网络、政治网络、权力网络、婚姻网络，得到了众多曹魏旧臣的支持，和平由魏臣转型为晋臣，为司马氏集团未来向西晋王朝转型奠定了基础但经过深入挖掘，细想，也不难发现，这些网络的出发点是从颍川太守司马仪时就开始建立的。通过上述分析，我们基本可以得出司马懿是西晋王朝的奠基人，而建立人际交往网络的始作俑者是祖父司马仪。

司马懿欺骗风麻痹，拒绝征服曹操，忍辱负重，接受巾帼，忽而发生高平陵之变，以至政敌曹爽丧命，从历史事件中不难看出司马懿是个令人惊叹的人物。这样深思熟虑，这样耐心，胸、眼、胆、才的确非常人具备！除司马懿自有的特异厦赋外，我觉得不能排除门风、家风以及父兄对他的影响。司马家不仅精通儒家，也精通老庄道家和申韩之术。融会贯通、活用诸子学成为司马的家族传统。韬光养晦、躲躲藏藏、贯彻始终的门风，或许也是司马家在汉魏众多士族中脱颖而出、亡魏晋的原因之一。

《澎湃新闻》:司马懿只跟随曹操十二年，官阶不高。为什么说司马懿是曹操事业的最大继承者？

朱子彦：司马懿长寿，历经曹魏政权四朝，成为两代君主的托孤重臣。他曹操时官位不高，曹丕时已是官居尚书的右仆役，率领军队大将军。明帝时司马懿入将，历任骠骑将军、大将军、太尉等职。齐王芳即位，司马懿迁太傅，上公。高平陵之变后，司马懿剑穿上殿，拜不知名，掌握曹魏朝政，成为魏之代地位最高的权贵。

司马懿工作不久，曹操就基本铲除了北方诸侯，三国鼎立的局面已经开始。曹操南征北战，掌握了曹魏王朝。但曹操一生中遇到的最强对手，是刘备和孙权。刘备、孙权虽不及曹操，但也是汉末三国时期数一数二的英雄人物。曹、孙、刘三人各有所长，将天下一分为二，两者之间大致保持着平衡，短时间内人人“吃不了兜着走”。上天也曾给曹操统一天下的机会。关键赤壁之战曹操获胜，天下为一。但遗憾的是曹操没能抓住这个机会，败给孙刘联军，三国鼎之势也因此形成。自此，曹操一生不能大举南下，统一天下的步伐迟缓无力。世人对曹操晚年不在九五之位感到困惑，其实曹操并不想称帝，而是怕刘备和孙权，代汉称帝，终究不够底。

曹操死后，给时代的人留下了最大的难题。谁能成为他事业的继承人，完成天下统一的大业。众所周知，历史最终选择了司马懿。司马懿及其子孙继承魏武未竟之业，经过几十年的奋斗，于公元263年灭蜀，于265年代成为魏国。 280年灭吴，平定天下，完成统一大业。

司马懿高祖司马钧原为正武夫，以战功兴家，传其后裔，家族已成为累世二千石的高门。从汉代社会数百年儒学风气的司马仪，司马家已经完成了从原来的“将种”到儒家文人的转变。司马懿如果不继承家风、修学，最多也只能成为文坛巨匠曹植或建安七子这样的文人。但汉末魏晋之际乱世，群雄争霸，干戈不止，全社会崇尚武功。俗话说)乱世出英雄。这个“英雄”的意思不一般。要有雄才知道大概。乱了阵脚，立下非凡战功的人也能成为治理乱世的英雄。

司马懿掌握兵权时，三国鼎立的格局已经形成，魏国稍强，但吴、蜀两国的实力也不可小觑。公元229年以后，吴蜀再次结盟，被曹魏东西夹击，构成了相当大的威胁。对司马懿来说，不能只满足于治理国政，还要继承魏武未竟之业，统领兵马，应对吴、蜀两大强敌。司马懿亲自指挥的几场重要战役，十分重要，极为成功，为西晋统一天下奠定了基础。如景初元年( 237 )，公孙渊背叛魏国，自立为燕王，置百官有司，改年号为“绍汉”，意为继承汉朝。公孙渊的图谋一旦得逞，就会改变三国鼎立的局面，并吞四国，曹魏就会受到西南、东南、东北三个方向的军事威胁。司马懿平的辽东之战堪称经典战例，展现出其过人的军事才能和智慧，太宗称赞司马懿。 “雄略内断，英猷外决，亡公孙百日，孟达盈旬，自兵如神，不可估量”，绝非空话。

为什么说司马懿是曹操事业的继承人？因为他担任曹魏辅政大臣后，特别是掌握兵权后，确实有一统天下的野心。司马懿平辽东前写诗：“天地开，日月重光。遭遇会，毕力方。扫群秽，过故乡。肃清万里，总的来说是八荒。上了年纪，有罪而舞阳。 ”诗中的“肃清万里，总有八荒”，寓意永雄、吞万里，应是全诗的诗眼。诗言志：这八个字表达司马懿扫六合，混一宇内的愿望。

历史证明，尽管曹魏占有一定优势，但统一三国的道路仍然十分艰难。曹魏既要发展经济、增强国力，又要有打长期持久战的觉悟，平定天下的任务绝不是一二代人能完成的。司马懿虽然长寿，但在他的有生之年没能完成统一大业，所以必须由其子孙继承他的事业。三国后期，在天下风云变幻的情况下，司马昭乘机灭蜀，拉开了统一战争的序幕。过去，一些学者在分析西晋统一的原因时，特别强调客观条件。也就是说，三国后期，北方地区的经济发展超过了南方，西晋的统一是必然的。其实，即使北方经济实力雄厚，如果不发挥人的主观作用，迅速实行统一也绝非易事。许多事例表明，战争不仅是军事的角力，更是政治、经济、外交、地利、人和等综合力量的较量，其中的“人谋”尤为重要。公元280年，西晋灭吴，统一全世界。人心所向，大势所趋，要不是司马炎、羊帮有战略眼光，远谋远虑、长期经营，最后夺取交州，有战略意义地完成了对孙吴的四面围攻。为了一举平定和割据江东八十多年，据长江天险记载，拥立几十万士兵和根深蒂固的孙氏政权该说什么呢

《司马懿传》，人民出版社，2020年6月

《澎湃新闻》:司马懿曾担任文官，为何魏明帝时“文入武”，成为魏国军事重臣？

朱子彦：司马钧司马懿高祖司马钧出身吴国，任征西将军。曾祖父司马量官改为豫章县，祖父司马仪改为颍川县，父亲司马防历官改为京兆尹。我们从司马量及其子孙所担任的官职中得到了重要的信息。也就是说，他的家族深受儒学传统的熏陶，开创了整个家族的偃武修文，向崇文尚儒的文人世家转型。司马懿上任之初，被任命为曹操相府文学掾，后记黄门侍郎、议政郎、丞相东曹属、主簿、太子中庶子、丞相长史等官吏，都是文职人员。到魏明帝时，司马懿可以正式“文入武”，恢复了其“将种”家族的本色。

司马懿“文入武”主要有两个原因。一个是魏明帝的安排，司马懿不能委身。魏明帝曹叡是一位非常能干的雄略之主，处事刚毅，明知善断，精通御臣之道，即位不久政治自出，塑造了父亲曹丕安排的四位副政大臣。他因吴蜀战事频繁，多次将曹休、曹真和司马懿调往边境，滞留京师时间十分有限，有效降低了三人对中央朝政的影响力。其二，当时客观形势的需要。魏明帝时期，吴、蜀不断进犯，故称孙权、诸葛亮为戏贼，不老不军。因此，曹魏的四方都督责任重大，中央往往派出地位高于四征将军的重号将军，例如比三公更由搭车将军、骁骑将军，甚至大将军、大司马亲自担任。太和元年( 227 )六月，魏明帝下令骠骑将军司马懿驻扎宛城，都督荆州诸军和豫二州诸军与已督扬州诸军的大司马曹休东西策应，共同对付吴进犯。司马懿就任的新职权力非常沉重。这标志着他完全“文入武”，成为曹魏都督一方的重要将领。

作为文臣的司马懿，从中央迁往地方，担任都督方面的军事将军，是其人生历史的一次重大变革。在龙为虎、战争频发的汉魏时代，非武治戎不能立国。所谓“天下安，注意相，天下险，注意将来”。曹操、诸葛亮、周瑜、鲁迅等都有文治武功，但主要以其过人的军事才能威慑诸侯，闻名天下。所以司马懿今后要掌握朝政，就必须在魏国朝廷建立声誉，要达到这个目的，就必须建立卓越的军功。曹丕死后，司马懿成为辅政大臣，但未能在曹魏政权内建立真正的权威。司马懿的许多计谋及其治国理民的政治才能已经崭露头角，但其军事才能到底如何呢？有待实战检查。

司马懿后半生就亲近戎机，指挥魏军，征战南北。面对的主要军事对手有孟达、诸葛亮、公孙渊三人。司马懿对诸葛亮只能互相坚守策略。但是，孟达和公孙渊完胜。司马懿平定孟达之战，可谓其军旅生涯的杰作。这场战役的胜利，奠定了司马懿在曹魏军界的地位，在曹魏军界树立了一定的威望，日后与曹真并立，是曹魏后期最军事将领之一。

公元228年，魏大司马曹休因石亭之战惨败抑郁病死。曹休死后，魏宗室人才凋零，统兵高级将领只有曹真一人。一年多后，也就是太和四年后，司马懿从骠骑将军晋成为大将军。公元231年，诸葛亮开始了第四次北伐，曹真也正好病逝。曹魏宗室的精英去世，司马懿此时成了出征对抗诸葛亮的不二人选。

司马懿代替曹真掌握兵权。这是司马懿人生的重要节点。他并没有从大将军晋国成为司马，但在曹魏军界已无人能出其右，司马懿俨然成了曹魏军的最高统帅。但需要注意的是，曹魏政权肇建以来，没有必要把异姓当成帅，而是成了祖宗的家法。这一次，魏明帝下令司马懿统率对抗诸葛亮的军队，显然是违背了祖宗的规矩。曹叡为什么要破例？他特别信任司马懿吗？也许也不一定。最主要的原因是魏的宗室已经没有人可以录用了。诸葛亮多次攻打魏国，成为曹魏最大的劲敌。除司马懿、张合等大将尚可使用外，魏国此时也面临人才短缺的局面，曹叡只好将兵权交给司马懿。除此之外，曹叡自信，认为自己完全可以驾驭司马懿。东晋史家孙盛曾说：“魏明帝天姿秀逸，垂挂地面，少口吃，沈毅锋利。起初，诸公受遗命指导，皇帝都任人处置，政要亲自出马。 ”历史事实证明，魏明帝确实是一代雄主。他在位期间牢牢掌握权力，谁也没有图谋不轨之心。

公元234年，蜀诸葛亮与司马懿五丈原对峙时，病死于渭水军营。随着诸葛亮的病逝，蜀汉再也不能对曹魏构成实质性的威胁。这一军功，司马懿的威望一日如一日。《晋书乐志下》自豪地称赞司马懿。 “我皇(司马懿)进神武，秉铣镇雍凉。亮害怕上天的威严，害怕老师的仆人变硬。 ”这是《晋书》的骄傲，司马懿建立此功之后，无论声望、资历、能力、军事实力，曹魏军政两界都再无人能出其右。

值得一提的是，蜀国战争结束后不久，魏明帝颁布诏书。 “大将军司马宣王为太尉。 ”从大将军和上尉的职权比较中，可以明显看出上尉的重要性和实际权力远远不如大将军。那么，为什么魏明帝把刚刚立下辉煌战功的大将军司马懿调任为只有荣誉职位的上尉呢？答案只有一个，就是曹叡对司马懿产生了怀疑。曹操时代形成的曹氏家法和潜规则是，为了防止权力落入外姓大臣之手，军队司令和总兵的权利必须牢牢掌握在曹氏和夏侯氏手中。然而，由于夏侯惇、夏侯尚、曹仁、曹休、曹真等宗室大将相继病死，诸葛亮又继续北伐，给曹魏带来巨大压力。在曹魏宗室已经空无一人的情况下，曹叡不得已将司马懿提拔为大将军，迎战诸葛亮。其中多少有些无奈的成分。诸葛亮因病去世，蜀汉也停止了北伐。曹叡松了一口气。既然吴蜀已经不构成重大威胁，为什么要把兵权交给异姓大臣？所以，魏蜀战争结束后，魏明帝免去司马懿大将军一职，改任太尉。这次调职，看似平淡，实际上却剥夺了司马懿的兵权。然而，时间来之不易，辽东公孙渊即将叛变，朝中无人能负平反重任，曹叡无奈再次启用司马懿，司马懿再次染指兵权。

司马懿

《澎湃新闻》:书中说司马懿和诸葛亮在军中慎重的一大原因是没有实战经验，作为儒家之将，两人的地位为什么这么高？他们率军作战有什么不同？两个人的智慧高吗？

朱子彦：从秦到秦汉，文武不分，入相者多。汉晋之际，儒将率军作战也屡见不鲜，司马懿和诸葛亮不在少数。如曹魏的贾逵、满宠原是曹操相府的主簿，所从事。都是文臣，后来率军出征，位于方岳，是都督大将。保卫淮南，多次击退孙吴大军进犯后，官吏到达太尉。孙周瑜、陆瑜也是儒将，周瑜赤壁大败曹操，陆逊夷陵之战大败枭雄刘备，孙权三分天下有其一，赖其二人之力。西晋羊祜、杜预都是饱读诗书的儒将，羊祜博学多才，“军中常以轻勒颈，不以身为甲。 ”杜治军不离书，左传偏僻，不能骑马射箭，但他们最终帮助晋武帝灭吴，完成了统一大业。宋下儒教也不少见。正如北宋文臣范仲淹率兵抵御西夏一样，夏人惊呼：“小老子，腹有数万甲兵。” 明代大儒王阳明平宁王之乱；清国藩、左宗棠、李鸿章也曾作为文臣率兵作战，平定太平天国，收复新疆，被誉为清代中兴名臣。正如陈子龙所说：“汉以后，文武逐渐分开。但虞谡、诸葛亮、周瑜、陆逊、司马懿、羊组、杜预、温峤、谢玄、韦睿、崔浩、李靖、韩行俭、郭元振、韩度、李德裕、韩琦、李纲、虞允文的话还在，他就有耍虎的力气但是，因为对古今的了解很多，所以可以决定时机。 ”

为什么汉晋之际儒家比纯粹的武将地位更高呢？这是因为汉代儒学兴盛，整个社会渗透了儒家的儒风，经学世家和派系敬仰门第出身的学者受到普遍尊崇。相反，武人的地位逐渐下降，将门出身也因时人而变轻。而兵士身份更低，“兵士”、“武人”、“老革”已成了侮辱性称谓，蜀国名士彭羕不受刘备重用，竟在马超面前大骂刘备是“老革荒矛盾”。东汉以后门阀士族强盛，陈寅恪说：“儒家大族的潜在势力极大。” 高门大族出身的学者鄙视寒微出身的武夫。比如曹魏名将邓艾出身低微，“为农民种小牛。 ”司马懿发现了他的才能，才得以进入职业生涯。他表现出卓越的政治和军事才能，但未能参与司马氏集团的决策。构成司马氏集团的核心，往往是与司马氏兄弟有着共同爱好的汝颍大族子弟。他们在社会阶层、文化取向上与邓艾存在明显差异。邓艾立有平蜀大功，却含冤而死。有依功而傲慢的因素，也有受到士族冲突的成分。

像邓艾这样卑鄙的武将就不用说了，即使是前世的簪子、门第出身的望族，只要前辈当过武将，也会被人诟病。司马炎贵是天子，西晋王朝开国之君，司马氏家族累世二千石，成为汉魏士族。但由于河内司马虽是汉末儒学大族，却并不是一流的高门，且前世出身武将，与弘农杨氏、汝南袁氏、颍川荀氏等当时的世家大族相比，仍有较大的差距，晋武帝因此受到其“专房宠爱”

诸葛亮、司马懿兼文武，将出相入，地位之高在当时是正常的。不管后人站在什么立场，站在什么立场，都不能否定司马懿和诸葛亮是天纵英才、旷世政治家、军事家的事实。他们俩都精通兵法，足智多谋。从战争的经过和结局来看，孔明、小伙伴两人的智力大致相同，可以说是举世无双的英才。但是，后世的好事者，还是想把两个人比较一下。吴大鸿胪于张耀《默记述佐篇》，专论诸葛亮与司马懿才能之优劣。张诸葛亮认为，诸葛亮可以在巴蜀一州的土地上，在综合国力比自己大数倍的曹魏境内杀戮。进入无人之地，司马懿只能“自保”，无法完全无力。所以诸葛亮的才智优于司马懿，诸葛亮若不英年早逝，其北伐大业就能成功。但唐太宗对李世民的看法与张耀不同，在李世民心目中，司马懿的军事素养和军事实力高于诸葛亮。诸葛亮不过是治军的严格司令，军事力量和军事才能都比不上司马懿。

我认为张耀和李世民的理论有偏颇，诸葛和司马用兵各有特点，很难评价两人军事才能的优劣。正如诸葛亮用兵谨慎，不敢冒险一样，司马懿与诸葛亮用兵时，也同样十分沉重，不敢轻敌。司马懿熟读兵书战策，却像曹魏五位良将一样，出身纯正，实战经验丰富。司马懿不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他原是曹操丞相府的文掾，曹丕成帝后，侍中尚书右仆役，在曹魏中枢机构处理政事多年。欠缺的是行军作战、戎机战阵的修炼。直到曹叡时代，他才有机会踏上军旅，逐渐成为统帅军战的大帅，可见他是半路出家的儒将。在与诸葛亮交战之前，他率军征战的主要胜利是平定孟达叛乱。但是诸葛亮不是孟达比。刘备死后，诸葛亮大举北伐，成为曹魏最大的劲敌。司马懿的过人之处在于他能识时务、知己知彼、预料敌人的先机。他知道诸葛亮是天下奇才，很难对付。遇到诸葛亮这样的对手，他是不是敢轻敌，在没有足够把握的情况下，司马懿只能临危受命，在防御战中把诸葛亮拉倒，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目的。

诸葛亮不是神似用兵的军事家，但他治军严格，赏罚过度，蜀国军队训练有素，战斗勇猛，司马懿视诸葛亮为强敌。诸葛亮非常重视军士的训练，陈寿称他“治荣长久”。袁准说他的军队“停如山，进退如风，起兵之日，天下震动，人心无忧”。说明蜀军训练有素。诸葛亮第一次北伐时，不听魏延的建议，拒绝直接攻击关中。原因之一是我知道蜀国的战斗力还不够，我对和魏军正面交锋没有必胜的信心。

街亭战败后，蜀军经过诸葛亮的刻苦训练，战斗力提高到提高。为了打破蜀汉兵力不足的劣势，诸葛亮潜心研究古代兵法“八阵”，作了新的改进。其中既有继承，也有创新，这是诸葛亮的“八阵图”比当时更为厚重而闻名后世的主要原因。八阵图完成后，诸葛亮自信地说：“八阵已经成，现在成师，庶民不会输。” 其实，这并不是诸葛亮自吹自擂的话。自陈仓之役伏兵斩魏大将王双以来，蜀军“自来自来”，从未在野战中败于对手。晋人袁准分析蜀国军队习惯打仗的原因，说：“明法令明、赏罚信、士卒是冒着生命危险去的，所以能打仗。” 由于蜀军战斗力极强，诸葛亮又足智多谋，行军布局周密，这才是司马懿所无法企及的。

无论陈寿如何评价诸葛亮的军事才能，可以说他“治荣为长，奇谋为短”，也可以说“理民之功胜于将略”。在三国时代，我认为诸葛亮的军事才能仍然是一流的。面对综合国力数倍的强大魏国，诸葛亮坚守攻击，主动向曹魏发动了大规模攻击。而且，能“排山倒海、风雨无阻、攻坚如虎”实属不易，堪称古今战争史上的奇迹。

司马懿精通兵法，精通韬略，也是三国时代第一流的军事家。考察他一生指挥的几场重要战役。如太和元年，大败吴国诸葛瑾入襄阳之师；太和二年，倍道兼行打败了固守上庸的孟达。景初二年，出兵万里辽东，攻陷公孙渊，是因为与敌军布阵，战胜战场，无所畏惧。但面对诸葛亮北伐，司马懿虽有“雍凉劲卒”，却不重战，嘲弄道：“畏蜀如虎。” 其实司马懿并没有因为不想战斗而歼灭蜀国军队，立下不世之功投身陇海。但诸葛亮智慧过人，蜀国军队久经训练，看清形势后，觉得无计可施，于是采取固守不战、守蜀师的策略。他认为蜀军千里迢迢来，利在急战，自己的野战不是诸葛亮的对手，但可以利用蜀军需长途运输、粮食难的弱点，坚不可摧，使其粮尽而退。

总之，诸葛亮和司马懿都是那个时代的天下奇才，他们的军事谋略，只有用兵才能打旗鼓，难分伯仲。两人在三国战争史上演奏了波澜万丈、惊险的历史活剧。其精彩绝伦，令人留传后世。唐代大诗人杜甫咏诸葛亮云。 “诸葛大名垂落宇宙，宗臣的遗像肃清了高。计划分成三份，经过推敲，万古云霄长出了翅膀。伯仲之间见了伊吕，指挥若定失去了萧曹。 ”诗中“伯仲见伊吕，指挥若定失萧曹”之句，我以为诸葛亮、司马懿二人可以共享。因为他们是三国时代杰出的政治家、军事家。

诸葛亮

《澎湃新闻》:诸葛亮的历史形象颇为正面，司马懿却给人留下了残忍、杀伐的印象。你在以前的文章里说诸葛亮也想代替刘自立，但是时机不成熟。在本书中，诸葛亮为了荆州集团的利益，“借刀除孟达”，失去了从东三郡出兵的战略可能性，北伐失败。关于历史人物评价的问题，你有什么看法？

朱子彦：从东汉至隋唐的历史看，司马懿是汉末三国乱世走向一时统一的奠基者。大体上，中国历代王朝的雄主，尤其是开国的君子，其本色和司马一样。但长期以来，受封建正统观的影响，司马懿及其后代在国人意识中往往是负面形象。冷酷、狡诈、不正之风，甚至“三马同沟”、“司马昭之心，行人皆知”等典故盛行于世。作为一代杰出人物的司马懿，因“层层疲劳”而变成了无法逆转的“大白脸”。历史总是“现代史”，历史人物的定性取决于写作者的认知和设计。官修史书尤其如此。司马懿之所以被后人长期诟病，主要源于他的“狼顾相”与“高平陵之变”。魏晋投降的许多人讽刺司马仲达父子的狐媚而得天下。

从儒家伦理道德看，忠孝仁义诚信与否是衡量君子和小人的尺度。君子尚德崇义，“君子羞其言过其行。 ”尤其是宋以后，程朱理学、陆王心学等儒学各学派强调“内圣外王”“正心诚意”后，对个人道德修养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但对君主和统治者来说，如果过分强调伦理道德，恐怕很难办成大事，治理国家就会平天下。马克斯韦伯曾经提倡“领袖人物”型的权威和人格。超凡魅力( charisma )原意为“神圣的才能”，来自早期基督教，最初指上帝帮助下的超常人物，后来指具有卓越魅力和能力的领导人。在中国历史上，具有“超凡魅力”品质的人，大都是王朝鼎革时期的开国之君。他们为了夺取江山社稷，往往不择手段，竭尽所能地玩弄权术和谋略。本来，率军军事运用将军的“兵不厌诈”和《孙子兵法》中的种种谋略，只是到了具有“超凡魅力”品质的帝王那里。

领袖型人物必须具备独特的智勇双全的政治品格。其智慧，即权谋，应变随机，胸怀韬略，提拔人才，谏如流，落落大方；其勇，非匹夫之勇，而决非杀伐，坚忍不拔，长于韬光养晦，覆云覆雨，雄杀之。我在阐述传主功勋的同时，试图从现代心理学的角度分析古代政治家的人格，揭示传主所具有的复杂而深刻的超凡魅力。在高平陵事件中，司马懿指洛水发誓绝不杀曹爽，但最终夷为平地，此事自古为世人所诟病。但是，如果扩大历史视野的话，这样的事情很多。楚汉战争进入相持阶段时，刘邦、项羽双双筋疲力尽，因隔阂讲和而分天下，休兵撤退。项羽归还刘邦老父的妻子等人质，撤退返回楚国。但刘邦采纳了陈平、张良的计策，毫不犹豫地撕毁了墨迹未竟的沟壑契约，率兵追赶项羽，最终迫使项王上吊自杀。历史学家曾多次斥责汉高，称明祖诛杀开国功臣，是以公嗜杀、阴惨毒辣、无情无义的流氓行为。我不知道权力之争可以完全抛弃亲情。为了争夺最高统治权，即使是父子兄弟也要反目成仇，更不用说异姓君臣哉了。唐初李世民发动玄武门之变，诛杀哥哥杀弟弟，废黜父亲。手段的凶恶绝不亚于汉高、明祖。王夫之从儒家伦理道德方面对李世民进行了沉痛的斥责，认为“太宗不可列为人也”。但是，船山老师的这种看法毕竟对一些书很生气。如果李世民不讲究父慈子孝、兄弟友弟恭的儒家情结，不发动血宫门政变，那就有后世称颂万代的“贞观之治”。这样，你就会发现超凡魅力的品格有比普通人更好的能力，做非常的事需要非常的人。

研究三国人物，诸葛亮是一个不可回避的话题。熟读寿志后，诸葛亮虽然是三国时代杰出的政治家、军事家、外交家，但自身也有不少领袖气质，因而越来越受益。这个问题，曾由治疗魏晋史的周一良、田余庆老师指出，但他们从文章的中间到最后都没有展开探讨和分析。长期以来诸葛亮的工作、智慧、德操被世人无限夸大，许多治汉魏史的人也对诸葛亮形象不利的史料记载视而不见。比如诸葛亮北伐的时候，孟达本来要协助诸葛亮夹击曹魏。这对蜀国极为有利，诸葛亮不顾北伐大局，用司马懿刀诛杀孟达。此外，拒绝打击李严、魏延、廖立等，蜀汉后期人才极度匮乏。对于诸葛亮有“自作自受”之心的观点，经过我仔细研究，虽然推论是有根据的，但很多人似乎难以接受。我想这可能还是由于几千年来封建统治者《九锡制度与汉魏禅代》把诸葛亮奉为忠君圭奘、道德楷模的影响，加上传统儒家纲常伦理道德观的渗透，“篡位”一词被严重污名化。事实上，如果诸葛亮真的北伐成功，一统天下，他完全有资格受禅，应该认为代汉称帝是顺应历史潮流的。正如古人所说：“天下不是一个人的天下，但只有德者居住。 ”。

对历史人物的评价，是历史学中一个永无止境的课题。历史需要沉淀，所以很多历史人物无法盖棺定论。人的行为悖论是难以预测的，人性的曲折隐秘，复杂微妙，所谓不易了解。而评论历史人物，最容易犯的毛病，就是赞扬扬到九霄云外，贬低贬到十八层地狱去，而抬杠的核心，就是不能实事求是，尊重史实。我认为评价历史人物，不要过分关注某些历史积弊的是非，也不要用后世的是非观、价值观来判断历史。特别需要摆脱历史人物道德化的研究方法。司马懿的认识，应该从当权者的“篡位”中走出来。从大历史观看，司马懿是曹魏政权的掘墓人，但也是曹操统一事业的接班人。这一看似二律背反的历史现象与司马懿完美结合。对于司马统一全国的功绩，东晋史学家习蚤给予了“除三国大害外，静汉末之争，开九域之蒙晦，定千载盛功者皆司马氏也”的高度评价。司马父子结束三国鼎立的局面，让天下恢复统一。这是评价司马懿最重要的标尺，也可以作为评价其他历史人物的参照系。

(贾斯汀对正文也有贡献() )。

责任编辑：韩少华

校对：徐亦嘉